“你要提防祁笑添。”锦衣对步宴晨说。
步宴晨回到自己房间没多久,就借着酒劲睡着了,迷迷糊糊睡到清晨,天还没大亮的时候,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她拉开窗帘,看到锦衣在酒店花园里晨跑,便让她跑出去买早餐,反正在花园里跑也是跑,在马路上跑也是跑。
锦衣买了两份早餐送到步宴晨房间,步宴晨让她跟自己一起吃,吃着吃着,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让步宴晨提防祁笑添。
“这汉堡真不错,你哪里买的?”步宴晨仿佛没听见她的忠告,锦衣知道自古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本不想再多言,但如果她不劝,那罗博就真的枉死了。
“罗博射你那枪是空包弹,他根本没打算杀你,他想杀的是祁笑添,从而保护你。”锦衣也不怕步宴晨不悦,依旧说着。
步宴晨把吃剩下的半块汉堡放在桌子上,问她在海上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我没有证据。”
“你现在有了?”
“我从海上回来后,让南柯梦查了他在国内的行动轨迹,查了一些他接触的人,发现一个规律,但凡他经的地方,所有视屏监控画面都会跳针,自动不把他录进去,南柯梦通过这种规律,查到他近大半年的大致的行动轨迹,也查到他见过一些人,其中有三个人,他在2月18日9点17分见的,那三个人在2月19日的8点左右出现在了宁霄鸿试验仓库附近。2月19日,你对这个时间点还有映像吗?”
锦衣把手机里南柯梦传给她的视屏给步宴晨看,步宴晨看到两个视屏,一个视屏里有跳帧现象,虽然没有出现祁笑添的身影,但有三个人突然凭空出现,而记录的时间也有跳跃现象,而第二个视屏里,那三个人果然出现在了宁霄鸿试验仓库附近。
2月19日,正是半年前她们执行宁霄鸿干预案的初期,而那天,正好是周树离出事当天。
“你是说害周导的人是祁笑添?”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如果周导一直在你身边,他可能没那么快和你走那么近。”锦衣耸了耸肩。
周树离的确对祁笑添有很强的戒备心理,他一直怀疑着祁笑添的来历,不断惊醒步宴晨不要用祁笑添。
步宴晨不断放大手机里的视屏图片,用软件把图片一遍一遍刷新清晰,不可否认现代软件的强大,原本模糊的图片竟然可以处理到那么清晰,用肉眼都能判断出两个视屏的三个人都是同一批人的地步。
“那三个人找到了吗?”步宴晨把手机还给锦衣,重新吃那半个汉堡,她似乎已经对背叛麻木了,或者说她已经完全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祁笑添如此,锦衣、南柯梦亦如此。
“没有,那三个人通过脸部识别,查无此人。”
“哦。”
一个汉堡下肚,步宴晨的味蕾得到满足,但她的心却空****的,她想起船上祁笑添对她说的话,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那条渔船多好,至少他永远不用背叛她。
她站起身,一阵恍惚,忽然作呕,冲进卫生间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数呕吐出来,然后紧扣着马桶的边缘,支撑着身体不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锦衣扶着她,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她拉着锦衣的袖子,然后看着锦衣的眼睛,问她道:“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背叛我?为什么我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的人,你会不会也背叛我?你走,你走啊!”
步宴晨奋力把锦衣推出去,但锦衣却向一座山一样,根本推不动。
“你不觉得奇怪吗?身边有那么多人在打你的主意?”锦衣抿着问道。
步宴晨听到这句话,突然愣住。
“我觉得,你可能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很多,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你处在一场风暴的中心位置,或者说,你就是那场风暴的中心!”锦衣垂眸看着步宴晨,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惜。
步宴晨这才有些恍然地支撑着马桶站起来,沈沐好似对她说过那样的话,也许,沈沐加入Fate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远离自己,不和自己相认,对她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但究竟是一场怎样的暴风团,要让沈沐如此的慎之又慎?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步宴晨对锦衣说。“你去叫祁笑添吧,水落石出之前,先别打草惊蛇。”
“明白。”
此时的祁笑添刚从**起来,他坐在床沿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弱化了,他抬起手,把手掌放在眼前,尝试着捏拳,发现手指弯曲的速率没有以前敏捷,他站起身,对身体的控制也远没有之前轻盈,他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到一阵惶恐。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对自己记忆里做过的事,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遗憾、愧疚、错愕、兴奋、快乐很多很多种情愫一下子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他捂着脸,眼角慢慢流下泪水,这就是人的情感,原来这才是人类?!
没错,他改变了自己的代码,用宁长远教授给他的‘世界本源’,对自己脑中的代码进行了重塑,这种代码运行方式,虽然没有永生殿的那种代码运行起来那么直接有效,但却让他感受到了人类才会拥有的情感。
“咚咚。”他听到有人敲门,本以为是步宴晨,但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是锦衣,他感到一丝失望,而这种失望的感觉却让他由衷的感到愉悦,因为之前就连这种人类最基础的感觉,他都没有体会过。
“出发。”锦衣对他说。
“去哪里?”
“看场戏。”
吉田龙一带着一众手下黑压压地来到剧院后台,大帷幕下,灯光和场景正在调度、调试设备,吉田龙一旁若无人地穿过搬运道具的工作人员,径直走到金溯面前,他敞开西装,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走到她的面前,让她看看周围的工作人员,那些配角、灯光师、场景调度问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吗?”
“因为《出云记》。”金溯回答道。
“错,八嘎!你数一数每一天台下有几个观众?他们这么多人能在这里拿一份微薄的收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而你……你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吉田龙一暴怒的声音把一旁的工作人员吓得一个激灵。
“你对我好我知道。”金溯看了看他身后的人,示意让不相干的人先离开。
“我要什么你也应该知道!”吉田龙一给手下使了个颜色,让他们清场,把所有人都从后台赶走。
吉田龙一卷着金溯的头发,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质问她:“昨天晚上7点到今天下午5点,你去哪了?突然消失不见,电话也不接,我以为你又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我一晚没睡,快把整个广岛掀翻了?!”
“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我打了18个电话!我做错什么了?!”吉田龙一几乎咆哮。他问金溯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她再跟着肖宗洋那个混蛋离开他,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只是在重新思考我们之间维系的是感情还是金钱,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对不起,吉田,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可是……”
“你思考的时候不能接电话吗?你的脑子是单杠吗?只能想一件事情?”
金溯蹲下身子,背对着吉田,嘟囔道:“你别生气嘛,其实你不用太在意我,我只是一个小女人罢了,人生就像一场游戏,我们没有必要太在意游戏的结果,只是在某时某刻,有一个人,和你一起玩了一段时间,你就把我当成是一个猪队友,可能连队友都算不上,怎么说呢,让我们一起享受在一起这段时间。”
“有些游戏一个人玩很没意思。”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分割的,两块一模一样的铁放在一起多久都不会融合成一块,两个人在一起多久也不会变成一个人……”
化妆成剧院场务的锦衣从剧场出来,快步走向停在剧院地下车库的一辆黑色商务车,步宴晨和祁笑添此时正坐在车里,看着锦衣刚装好的监控设备传来的画面和声音,时不时转动一下监控器,调整画面。
“画面清晰么?”锦衣上车后问他们。
“清晰的。”
“吉田龙一突然来了,我少装了一个监视器,可能会有盲区。”
“没事。”步宴晨示意她坐到她和祁笑添中间,虽然锦衣隐约觉得两个人气氛有些诡谲,但还是坐了过去,三个人一言不发的听着监视器里吉田龙一和金溯的对话,发现金溯着实是一个PUA的高手,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向吉田传达一种不确定性,而那种不确定性就像思维迷宫,很容易让男人陷入其中。
祁笑添紧皱着眉头,很紧张的看着监视器画面,神态和往前不太一样,似乎显得有些拘谨。
“你怎么了?”步宴晨见他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问道。
“我感觉到吉田龙一很爱她。”
“什么?”步宴晨以为他在说笑,一个标榜自己没有感情的人,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很难过。”祁笑添刚刚获得情感认知的能力,现在的情感状态就像一个孩子,他像一头搁浅了二十几年的鲸鱼,终于迎来涨潮回到海的怀抱,而这种回归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悲伤,仿佛心里有一个十万平方公里的空白,需要用那么多的依赖去填满。
步宴晨看了一眼锦衣,锦衣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隐晦的对步宴晨说祁笑添好像脑袋短路了。
“你能感受到他的难过?”步宴晨略带诧异地问。
“嗯。”祁笑添认真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表情仿佛在说‘感同身受’四个字。
“对不起。”祁笑添突然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他走到地下车库的角落,控制那里的灯光全部泯灭,然后独自站在至暗处。步宴晨跟着他,哪怕他把灯光全部关闭,她也摸着黑暗找到他。
“我知道为什么变慢了,是因为情感,原来情感是一种病毒,人类真的从没有发现吗?”他面对着墙壁,呢喃低声细语,仿佛佛陀诵经。
“你今天怎么了?”步宴晨走到他的身后,他转身紧紧抱住步宴晨,他的脸颊贴着步宴晨的脸颊,步宴晨感觉到他脸颊上流淌着温热的**,他是那么不安,好似怀里抱着的是易碎琉璃。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祁笑添说,只是突然好怕失去她。
步宴晨任他抱着,紧紧闭上了眼睛,如果是昨天,祁笑添这样对她说她可能会感动,但知道周导是他害的之后,她其实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所以她只是淡淡试探道:“你不是害怕,你是悲伤。因为你知道你会失去我,是吗?”
祁笑添缓缓直起身子,黑暗中,步宴晨的眼睛却那么明亮,洞若观火地看着他。
“如果我杀了沈沐,你会因此离开我吗?”祁笑添问。
“如果你利用我杀他的话,我会杀了你。”步宴晨背过身,接着对他说:“你依旧不懂得什么是爱,因为你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你有要去的地方。”
“为什么?”
“我曾以为,这世上每一朵美丽的花,都是为我绽放,而现在我只想在海上寻找一艘船,让它载着我,轮回一世又一世,只要抬头看得到星空,只要低头听得见涛声。”她对祁笑添说。
“等这边的事结束,我带你去海上,白天捕鱼,晚上看星星。”
“呵呵。”步宴晨突然笑了起来,然后点头说:“好啊。”
只是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她知道他说的事永远不会发生了,周导受到的伤害,罗博的死,这些都是她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啊,她怎能任自己无动于衷?
步宴晨回到车上,没等跟在她身后的祁笑添,直接把车门拉上,然后对锦衣说:“开车。”
“不管他了?”锦衣看着神情错愕的祁笑添站在车门外,不远不近,问道。
“带我去看看肖宗洋吧,他是最无辜的那个。”步宴晨故意别过头,不去看车窗外的祁笑添。
“你在云上种一棵树,我在海底结一张网,忍向掠海浮云问归期,答曰年轮三千起,网结称繁星。”步宴晨拿着《出云记》的海报,在转角看着眼前那个她已不敢相认的男人。
短短半载时光,肖宗洋几乎失去了所有,他像是一条干枯的小溪流,**着褐色的乱石嶙峋的河床,杂草丛生,光华泯灭。
“他瘦到几乎脱相了。”锦衣在身后对步宴晨说。
步宴晨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坐在马路伢子上眼神呆滞的邋遢男人,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傲气,她由衷感到一阵自责,这个男人应该也是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锦衣见肖宗洋在地上浑浑噩噩地写了些什么,待他走后旋即去看了一眼,回来告诉步宴晨,他写的是‘借一颗心去错付,借一双手被安抚。’
步宴晨听到这句话,悠长叹息,道:“我得救他,这是责无旁贷的事情,不论沈沐还是祁笑添,他们要用肖宗洋做战场,那么让他们来吧,我绝不作壁上观,我绝不再让他受半点伤害。”
“要开始对他进行干预了吗?”
“嗯。”
“他的心结是金溯。”
“那我们就从金溯入手。”步宴晨回到车上,心道正好再会会那个金溯,探探她到底是何方妖孽。
吉田剧院的舞台上,布置了一条街,这条街实景并不长,但经过电子屏幕的延伸,便远的望不见尽头。
那条街两边都是店铺,有点像国内旅游景点那种仿古街,只不过卖的东西不是冰糖葫芦和特产,而是各种稀奇百怪的东西,什么鼎、剑、符,也有卖书,卖光碟,卖金丹,卖宝石的。
步宴晨进入剧院走上二楼的贵宾席,约吉田龙一一起观赏这出《出云记》。
吉田龙一状态好了许多,他殷勤地向步宴晨介绍着这出戏的主线剧情,他说故事发生在一个叫桃源岛的地方,岛被四面环着的海和一圈很厚的云墙锁着,数十年来没有人进来过,岛上的大人们对岛外的世界讳莫如深,只说这个岛所在的海域,叫‘雾海’,也叫‘北冥神海’。
金溯饰演的顾北雪是岛上土著族长的女儿,她的父亲为拯救雾海图腾‘紫鲸’,不惜对抗‘出云城’七王子统帅的海军舰队,结果全军覆没,而七王子也受到了雾海的诅咒,被海神没收了心脏,永远禁锢在小小的桃源岛上……
步宴晨听着他的介绍,越听越觉得这个故事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故事祁笑添给她讲过,那时还和他就这个故事玩角色扮演,本来祁笑添想让她演土著,她却非要演出云城的公主。
“这剧本谁写的?”步宴晨皱着眉头问吉田龙一,他怀疑祁笑添和金溯是一伙的。
“是我写的。”不过吉田龙一的回答却让步宴晨更为疑惑,他说这出戏的剧本,是他为铃木千夏(金溯)量身定制的,剧本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亲笔写的。
“你写的?什么时候?”
“遇到千夏小姐之后没多久,就起了那样的心思,想要亲手为她写一出好戏,要说具体时间的话,大概是四个月前动笔。”吉田龙一见步宴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自谦地说他大学毕业以后忙于家族的事业,很少自己动笔写剧本或者小说,写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步宴晨斧正。
“不可能……”步宴晨回忆着祁笑添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似乎除了主角的名字之外,其他的剧情都对得上,那个故事里,主角叫什么来着:“主角……主角……”
“好像叫迦曦。”
“迦曦,好名字!千夏一直抱怨女主的名字不好听,‘迦曦’这个名字真不错!”吉田朝身后招了招手,让手下在之后的演出中,把金溯角色的名字改成‘迦曦’。
步宴晨回过神,猛然意识到原来‘迦曦’这个名字是自己赋予那个故事的!她感到一阵莫名惶恐和毛骨悚然,如果这个故事是在此时此刻才变成祁笑添口中那样的话,他何以在一年半以前就对她说出几乎完全相同的故事呢?
“我去下洗手间。”步宴晨走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脑子是祁笑添和她玩角色扮演时的情景,她想起罗博发给她的关于‘核心业务’的自述。
“Destiny的核心业务,就在那道金色的光芒里。它的核心干预案,是来自上帝的委托,……来自未来,非常遥远的未来,你看到那道金色光芒了吗?所有核心的干预案,都来自那里,来自那里的,才算得上是Destiny的核心业务,你听到了吗?所有普通的干预案,都是为了掩护核心干预师执行核心干预案!天哪,Destiny从来不是个人的命运,如果我今天看到的是真实的,那么所谓‘Destiny’是包藏在个人命运下的,全人类命运!”
那时的她无法理解罗博的震撼,但现在,她忽然有种感觉,原来即使到现在的地步,她距离核心还很远,祁笑添也好,沈沐也好,Destiny也好,都还是她无法理解的存在,她从来不曾成为过真正意义上的棋手。
她是走在迷宫里的蚂蚱,只是对身处的迷宫熟门熟路,便觉得这迷宫已经尽在她的掌控,可笑,实在太可笑了。
“所谓的核心业务,究竟是什么?所谓包藏在个人命运下的,全人类命运又是什么样的命运?!”步宴晨睁着双眼,看见的却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而这时她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女人款款地走到她身边的水池,点了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在自己精致的脸上补妆。步宴晨转动眼眸,在镜子里看见金溯的脸,她似乎没太在意她,只是专心地在她那张丰唇上抹着口红。
“我们见过吧,你是肖宗洋的朋友。”金溯收起口红,蓦然转身看向步宴晨。
“在杭州一起吃过饭。”步宴晨点了点头,说很巧,吉田龙一也是她的朋友,今天是受吉田龙一的邀请来看《出云记》的。
“真巧。”她把口红放在梳妆台上,然后转身离开。
步宴晨看着她故意摆在梳妆台上的口红,拿起拆开后盖,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在时间的背面。”
“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步宴晨眯起眼睛细看那些字,她一定写得很仓促,像是临时起意写的,但每一个字都落笔很轻。
“他在时间的背面?”步宴晨隐约觉得这句话似乎能诠释些什么,比如祁笑添一年多前跟她讲过《出云记》故事这件事,比如Destiny核心业务。
但时间的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寓意?
回去的路上,步宴晨把金溯的纸条给锦衣看,锦衣问她:“那个‘他’指的是谁?”
“应该是肖宗洋吧。”
“肖宗洋不是每天都出现在剧院门口么?而且她说肖宗洋在时间的背面,时间背面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可能是在指代肖宗洋现在的一种状态,但又说不通,也可能说的不是肖宗洋,那么她要告诉我的是谁在时间背面,时间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间的背面想不通,我们可以反过来想想,时间正面是什么?会不会代指顺时针和逆时针?她是说我们把关于肖宗洋事的时间顺序或者因果关系搞错了?”
“没那么简单,这应该是一个比较关键的信息。”
锦衣想了想,说:“会不会是‘Time’这个单词倒过来,也就是‘Emit’,可以理解为释放迷雾。”
“你的意思是,她想表达的是她所做的事都是释放的迷雾,其实她已经爱上了肖宗洋,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但她又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来帮肖宗洋的,所以用这么隐晦的方式来试探我?”步宴晨点了点头,这样貌似也说得通,和纸条前面那段话能呼应上。
可总觉得这样的解释过于牵强。
时间的背面终究是什么?是不是和Destiny的核心业务有关?步宴晨不知道,她本想等祁笑添回来问个清楚,但祁笑添没有回来,步宴晨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但那个晚上,以及之后的好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就像步宴晨把他遗留在地下车库的同时,也把他遗留在了另一个时空里,他短暂的失踪了。
祁笑添的失踪让步宴晨感觉自己丢了一根尾巴,虽然心里对他有怨恨,但他消失后,步宴晨时不时地脑子里就会闪过这样的画面,一艘船飘**在无垠的,平静的大海上,一个人飘零在空寂的,无尽的荒城里。
肖宗洋的干预案她做了很久,但一直没有什么好的切入点,她总想着口红里的那句话,‘他在时间的背面’,那个他到底是谁?直到有一天她躺在**把玩着那只口红的时候,突然想到这支口红如果不是给她的呢?如果金溯留下这支口红是要给肖宗洋的呢?
步宴晨叫来锦衣,跟她细细交代一番后,把那支口红郑重交到了锦衣手里。
“碰!”祁笑添面容紧张地闯进商场的货梯,他身上带着好几处明显的创伤,右眼不停留着血,他只用手按着,仍血流淌着,全没心思理会,因为有一种让他无限恐惧的东西似乎如影随形地尾随着他。
“病毒,我中了病毒……”
他想通过电梯上的紧急电话联系某人,但那部电话似乎是孤岛设备,无法接通主网,他只控制着电梯门关闭,然而就在电梯门关上前一刻,有一个女人挤了进来,祁笑添看到那个女人是步宴晨,但那个‘步宴晨’却好像完全不认识他。
“你怎么来了?”祁笑添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手,那女人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祁笑添按住自己的眼睛,猛地睁开一刹那,看到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步宴晨,而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但很快,她在祁笑添的眼睛里又变成步宴晨的模样。
“我脸上有没有血?”祁笑添问女孩。
“没有,你……怎么了?”
“别出声!”
电梯在“隆隆”声中缓缓向上运行着,没多久,电梯就在一个突兀的震动中停了下来。而这时,轿厢里的灯闪了一下,突然灭了。轿厢陷入了一片漆黑,但门却没打开。
“电梯坏了?”那女孩轻描淡写地声音让祁笑添侧目,他抬头看向电梯轿厢的灯源,却看到了两团蓝色冰火般的眼睛,在他们的头顶亮的诡异。
祁笑添用手压住了女孩的肩膀,慢慢的把她往他身后按去,问道:“看得见头顶的蓝色眼睛吗?”
“大哥你别吓我,我心脏不好。”女孩被祁笑添吓得疑神疑鬼,慌乱说。
祁笑添嗅了嗅,突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的气味,接着看到黑色的煞气从电梯的门缝里,换气扇里挤进来,弥漫着,充斥了整个轿厢,他下意识的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如芒在背的感觉。
“小心。”他嘱咐了女孩一句,如临大敌的弓起了背,张开双臂,把她护的更紧了些。
这时,轿厢里的煞气开始凝结,慢慢附在轿厢壁上,地上。一粒粒黑色的尘埃堆积着,形成一片片如神经网络一般的东西,踩上去的感觉滑腻,闻着有一股血腥味,看着就像一团团血浆涂在了六壁上,令人作呕。
然而更让人恶心的,是那些如血浆组成的网膜间,又不断的凝聚出一颗颗黑色的眼珠,一颗眼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铺盖了整个空间密密麻麻的像烧饼上的芝麻一般密集的眼珠!
这些眼珠被网膜控制着,都齐刷刷的瞪着祁笑添,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这是幻觉,是幻觉!”祁笑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气。
这时,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他头顶成形,那只眼睛和其他的眼睛不一样,要大的多,比牛眼还大,真如铜铃般大小。而且那只眼睛的眼瞳不止一种颜色,由里到外分别有七种界限分明的颜色。
那只眼睛在一条粗壮的视神经的支撑下,缓缓的下降,像毒蛇一样弯曲了一个弧度,和祁笑添对峙着。
那只眼睛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它左右移动,仔细的观察祁笑添,祁笑添分明从那只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惊艳和贪婪,然而就在那只眼睛死盯着他游移的时候,祁笑添如闪电一般出手,一下抓住了那只眼睛!
但那只眼睛仿佛比泥鳅还滑,它剧烈的扭动着,从祁笑添的手里一下就滑了出来,然后直直就奔着他的右眼飞了过来,似乎想从他右眼里钻进去,取代他的眼睛!
“不好!”祁笑添大惊,忙把这眼睛往后拉扯,但眼睛的神经却像蟒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脖子,并且一圈圈的往他身上绕,而祁笑添的力气虽大,但那些神经仿佛有无穷的弹性和韧性,一会儿便像膜一般完全覆盖在了他身上,牵绊他的动作,使他浑身的力气如泥牛入海,有劲也使不出。
“幻觉,都是幻觉!”祁笑添大吼一声,撕碎了那只眼睛的神经,然而还没等他稍稍松懈,他身后的女孩突然抽出一柄短刀,把他的一只手钉在了电梯的墙上!
“啊!”
祁笑添用另外一只手推开那个女孩,而那只七彩的眼睛趁机从他的右眼里钻了进去,祁笑添感觉一盆滚烫的开水,灌注到了自己的眼睛里面,瞬间让他痛不欲生。
“啊!”他惊叫着捂着自己的脸,一阵疼痛过后,却只觉得一只小虫子钻进了他的眼眶里,眼睛痒痒的,但没一开始那种疼痛的感觉了。
这时,那些眼睛仿佛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又转化为黑色的煞气,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褪去。
“叮”的一声,电梯又恢复正常,电梯门缓缓打开,站在电梯门外的,赫然是宁霄鸿,或者说是占据着宁霄鸿身体的,宁长远教授,而里面哪里有什么小女孩,有的只是颓然坐在电梯角落的祁笑添,和一旁气喘吁吁的元老B。
“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元老B走出电梯轿厢,和宁长远教授相视一笑,宁长远教授立即恭维到:“还得您亲自出马。”
“要不是宁教授您想出来的高招,用赋予他感情做诱饵,让他主动用混合了病毒的程序替代自己的主程序,平心而论,凭我一个人的本事,是不可能驾驭的了这位的。”元老B看着电梯轿厢里的祁笑添,依旧有些后怕,这家伙中了病毒后,思维居然还能保持清晰那么久,要不是她果断出手,恐怕今天也还拿不下他。
“哈哈哈,好说,反正我们是各取所需,你们Destiny要用祁笑添做什么我不管,而我,只要用祁笑添的身体当做我重生的容器,哈哈哈,萧云霄这老匹夫创造祁笑添这个基因改造人,就是用来给自己百年后的意识当容器的!祁笑添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任何人都不会有思维程序源冲突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情感污浊!哈哈哈,萧云霄当年害我跳楼自杀,现在还我一副肉身也不为过吧。”宁长远教授得意大笑起来,好似奸计已经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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