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服了吧?”刘伯温得意的一笑。
“服了服了。”老六点头不迭,便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师父。
就连四哥掌锦衣卫,要监听百官的这种最高机密,都没有隐瞒。
刘伯温连他最大的秘密都知道了,老六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倒不如全心全意的相信师父……
刘伯温听得十分认真,虽然已经猜到大的要来了,还是被老六的讲述,惊得久久不语。
科举改制的事情,他跟老六早就反复讨论过。当时连他也认为,朱元璋不可能轻易答应,还得做很多工作,才能帮皇帝下定决心。
没想到,朱老板居然这么快就自己想通了。
“可能是姑父去世,让我家老头子感觉时不我待了吧。”老六猜测道:“包括让四哥干那些事,很明显是急了。”
“确实有些急了。”刘伯温点点头,捻须道:“看来皇上已经有了掀桌子的决心,开始为推倒重来做准备了。”
“其实他根本不用那么着急……”老六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刘伯温年纪大了,似乎有些耳背。
“没,没什么。”老六打着哈哈道:“不管怎么说,这对咱们的计划是好事。”
“是。”刘伯温点点头,幽幽道:“从前皇上像猫戏耗子一样,还不知会戏弄胡惟庸多久。但现在,皇上不想再拖下去了,他要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
顿一下,刘伯温又话锋一转道:“但皇上等了这么久,没有满意的结果,他是不会收网的。”
“他想毕其功于一役,把那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老六问道。
“毕其功于一役是不可能的。”刘伯温摇头道:“胡惟庸的势力,可不是他自己培植起来的,而是建立在韩国公打下的基础上。说‘本相即朝廷’有些夸张,但想把胡党一网打尽,怕是还没有这么大的一张网。”
“倒也是。”老六点点头,那些围绕在胡惟庸周围的势力,实在是太多了。怕是父皇一时之间也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
“所以只能先抓重点。”刘伯温沉声道:“皇上担心的无非就是去了一个胡丞相,会不会再上来一个姜丞相、何丞相,继续带着百官跟他唱反调,换汤不换药。”
“所以,得连汤带药一起换了。”老六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干脆撤了中书省,废了丞相,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呃……”刘伯温一愣怔。“你这倒是个办法。没有中书省就没有丞相,没有丞相就没有人能名正言顺的率领百官,跟皇上唱反调了。”
“别说,这还真像你爹的行事风格,”刘伯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道:“也许一开始,你爹的目的就不是胡惟庸,也不是所谓的‘胡党’,而是他身下这把相椅!”
“没错,他要撤椅子了!”刘伯温双手一击,语气变得笃定起来道:
“一定是这样的,胡惟庸算什么?胡党算什么?比起当初的李善长、淮西帮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皇上为什么对他一忍再忍?甚至包庇纵容,是因为没有人比胡惟庸更合适,干这最后一任宰相!”
“那是,胡相集愚蠢、自大、疯狂于一身,这种人玩起自爆来,真有可能把整个中书省都能炸塌咯。”老六点点头,附和道。
“没那么容易,中书省乃一国中枢,”刘伯温却摇头道:“它存在了千年,早已深入人心。更是我朝肇基兴业、一统天下的首脑所在。废丞相容易,撤中书太难了。”
老六点点头,老贼从流寇到诸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占据集庆路,也就是现在的应天府。从此上了台面,被小明王封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
之后,朱老板便以这个行中书省为核心,开始了政权的运作和扩张,直至建立国家。江南行中书省也自然升格为中书省,成为全国政府的中枢和首脑。
可以说整个大明的运转,都是围绕着中书省进行的。贸然拔掉这个中枢,国家还怎么运转?朝廷会不会瘫痪,这都是必须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其实老头子之前,已经做了很多铺垫,比如取消行中书省,权分三司;裁撤中书参政等官;还有设立通政使司,命有司奏事勿先关白中书;以及命我大哥视朝听政,都是在为这一步做准备吧?”老六沉声道。
“唔。”刘伯温拢须颔首道:“看来皇上早有撤掉中书省的打算,只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哪怕是老夫,也只以为他要对付胡党,却无法想象他真正的目的。”
“我家老头子向来是敢想敢干,只有想不到,没有他干不出的事儿。”老六撇嘴一笑,不知是褒是贬。
“但就算有这么多铺垫,恐怕还是没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用什么来代替中书省的中枢作用呢?”刘伯温仔细寻思片刻,摇摇头道:
“要是换一个衙门,也不过是新瓶装旧酒——改个名而已,有什么区别?重设三省?那也只是把酒装到三个瓶子里,区别也不大。我想以皇上的性格,是不会接受的。”
“所以在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之前,你父皇是不会贸然动手的。”刘伯温是了解朱元璋的,知道谨慎保守,才是这位陛下的底色。
“也许在我家老头眼里,这都不是事儿。”知道答案的老六,语气特别自信:
“你不能拿常理来看我家老头子。他是精力超人,每天只需要睡两个时辰,可以工作十个时辰,处理四五百道公文,还不耽误,呃……总之再加上我大哥帮忙,差不多就能替代中书省了……”
“毬……”刘伯温罕见的爆了句粗口,一拍脑门道:“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别的皇帝确实需要一个衙门,代替中书省。但你爹不需要,他一个人就是中书省。”
“那他肯定已经下定决心——废丞相,撤中书了!”刘伯温至此再无疑惑道。
“那咱们静观其变?”朱桢问道。
“不,恰恰相反。”刘伯温却摇头道:“静观其变的是你爹,他已经摆出这个架势,聪明人就能嗅出风向,知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时候到了。这时候怎么能不动呢?难道我儿子的仇,还要别人帮我来报不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六重重点头道:“我有好多笔账,要跟姓胡的算呢!”
说着便摩拳擦掌道:“师父你说吧,该怎么办?”
“你先去上学,”刘伯温却淡淡道:“不能一开始就把王牌打出去,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哦……”老六怏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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