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步宴晨看着这个名字怔了好一会儿。
此刻她眼前放着三份档案,都是初级干预任务,沈沐让她从这三个任务中挑选一个,当做她的入职考验。步宴晨本想一份份看过去,精心挑选,但当她拿起第一份档案,看到名称是《温煦干预案》时,双眼瞳孔微微一缩,心道这个名字……不会是那个温煦吧?
步宴晨拆开档案袋,倒出里面的文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一个女人的照片。
“AIMEI!”步宴晨差点惊呼出声:“果然是他!”
沈沐抬起头,看到步宴晨表情惊诧,投去疑问的目光。
“我为他的产品站过台。”步宴晨拿起桌子上那张AIMEI的照片,在沈沐眼前晃了晃,故作神秘的眯起眼睛,对他说:“你一定想不到吧,这照片上的可不是真人,她叫AIMEI,是个智能机器人!”
沈沐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从文件中抽出另一张照片,放在面上,告诉她,这个女人不是什么机器人,而是温煦的妻子。
步宴晨低下头,看到他拿出来的那张照片,竟然是温煦的结婚照。依偎在温煦身边的那个女人,和AIMEI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她的笑更自然,甜美。
“AIMEI的原型,是他自己的妻子吗?”步宴晨恍然,怪不得那次在展览会上,温煦看AIMEI的眼神,挽着她手的动作,都那么温柔。她整理了一下文件,仔细的从头看了起来,才知道温煦的妻子真名叫陈艾美,一个气质形象都颇佳的女人,可惜三年前死于肝癌。
温煦原本是一个软件开发公司的CEO,步宴晨看了几张他以前的照片,发现他曾经简直是型男,身体极其富有线条感,远不像之前看上去那么消瘦。
三年前那场变故后,他两个月内暴瘦二十斤,之后他卖掉了自己原本的公司,另外注册了一家名为‘AIMEI’的新公司,整个公司只有一个项目,设计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程序,一个具有他妻子陈艾美人格特征和性情的AI(人工智能)。
显然,这个项目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缺乏技术变现能力,应用前景并不广阔等原因,一直很难为项目融到足够的资金,而技术上也没重大的革新和突破。所以他的意志越来越消沉,特别是近一年的时间,他为了筹钱,卖掉了他爸爸留给他的两家上市公司的原始股份,卖掉了原本打算用来结婚的别墅,对AIMEI这个项目几乎孤注一掷。
不过有趣的是,他卖的所有东西,买家都是同一个人,他弟弟温昱,也就是这份干预案的委托人。他委托Destiny公司,对温煦进行干预,使他主动放弃AIMEI这个不切实际的项目,并重新找回人生的信念和意义。
步宴晨看完这份材料,深吸了一口气,把另外两个档案袋原封不动的还给沈沐,对他道:“我决定了,就选这个项目,温煦干预案。”
沈沐并不伸手去接,冷冷地看着步宴晨,问道:“你认识他,他也认识你,不怕身份暴露吗?”
“公司不是有两种干预方式吗?一种是用伪装身份,另一种是用真实身份干预。我就用真实的身份去干预他,只要不让他发现我是干预师,任务完成后,我顺利脱身不就没关系了?”步宴晨缜密道。
沈沐依旧没有表态,他似乎察觉到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微微皱眉道:“还是换一个案子吧。”
“我就想做这个案子,温煦是个很不错的人。”步宴晨坚持道。
“你什么时候给AIMEI站台的?”
“遇到你之前,很长时间了。”步宴晨答道。
沈沐的眉头这才松了一些,点了点头,接下另外两份干预档案,“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做策划吧,我给你五天时间,把策划方案和可行性分析报告交到我手上。”
“没问题。”步宴晨自信地笑了笑。
九月二十三,正好是农历秋分,秋风瑟瑟,福寿园公墓掩映在细雨中。
三年了,每年这一天,温煦都会来到这里,风雨无阻。
“我来看你了。”他细心地拔去墓碑周围肆意生长的野草,扫去落叶,细致地用朱笔把墓碑上的字描红,免不了烧些纸钱,烧些她爱看的书,然后安静的坐在墓碑旁,拿出一个笔形扬声器,播几首她生前爱听的歌。
“你很久没托梦给我,告诉我近况了……”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言语间,他的目光逐渐被一个特别的女人吸引。
那个女人拜祭的墓碑位置与他很近,隔了不到五个墓位,不过高他一排。起初他对她并不在意,那女人背对着他,衣品普通,头发不烫不染,头插白花、腰系麻绳,在这偌大的冥城中,她出现的不算突兀。
直到淅淅沥沥地下起雨,他才注意到她——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墓碑上,而当时不仅下着雨,气温也很低,那个没有了外套护御的女人单薄得像一片纸,一片仿佛即要被浸润在冷雾中,继而糜烂的纸,惹人怜惜。
那女人很瘦,不算病态吧,因为一直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容貌,只是温煦觉得她隐隐有些熟悉的味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骗子!”温煦听见那个女人轻声地说着,她低着头,伛偻着腰跪在墓碑前,眼泪混着雨水从发梢滴落,身子在秋雨中瑟瑟。
“不是说好要带我去北海道看雪吗?明明答应了的,骗子!大骗子!”她的声音一直不大,但带着哭腔,说话的时候双肩耸动着,满腔的悲戚仿佛都压抑在这纤细的身体中。
温煦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也回忆起许多年前,阳光明媚的下午,那个女人活生生的追在他屁股后面,满脸怒气的冲他喊:“温煦,你这个骗子,大骗子!说好放学等我的,又自己先回去!”
“我爸来接我了,我不想听他啰嗦,还有,我也没答应等你吧,是你一厢情愿。”
“温煦你这骗子!我不管,你今天放学再不等我,我晚上就去你家!”那个女人昂着头道。
“啊~陈艾美你这个疯子,能从我眼前消失吗?哪怕几天也好,几个月也好!”
……
温煦回忆着,感觉脸颊热热的,有什么在滚落,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那个浸润在雨里的女人缓缓的抬起手,狠狠地抓在墓碑边缘,手指紧扣着,用力用到全身颤抖指尖泛白。
同是天涯沦落人。温煦微微叹了口气,不忍再看,怕眼泪决堤。
一个多小时后,步宴晨斜靠在福寿园公墓的公交站台上,刚才入戏太深,到现在胸口还有些郁郁。
“他的车快到了。”沈沐的声音从她耳朵里一个嵌入式耳塞里传来。
“你说他会停车捎我一段吗?”步宴晨微微倾身往来路看去,果然看到一辆黑色大奔从地平线升起。
“注意到你就行,能停最好。”沈沐告诫道:“就算停了,也别上车。”
“为什么?”步宴晨不满地辩驳,有着不想被他看低的倔强:“有机会让他对我加深了解,当然要去咯,这是我的考试,我有决策权不是?”
她看到温煦的车越来越近,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装作很冷的样子。
温煦开车经过公交站点的时候,看到那个把外套脱给墓碑的女人正站在那等车,她的衣服都湿透了,贴着身子,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原来是她。”温煦看到她的脸,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他想起那个女人是一年前为他在S市消费电子展站过台的模特,当时还粗心弄坏过一件衣服。
他开过几米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车停下,然后倒到步宴晨面前,摇下车窗。那个女人见一辆大奔莫名停在自己面前,好奇地向车里张望,看到是他,微微一怔。
温煦按下车的解锁键,对她道:“步小姐,上车吧,我带你回市区。”
步宴晨小小矜持了一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她上车后,温煦暖心地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开起座椅加热功能,把空调温度调高。
“谢谢。”步宴晨发现这个温煦真的很贴心,又会照顾人,他老婆要是活着的话,该有多幸福啊,可惜……
“你住哪里?我一会儿直接把你送回家吧。”温煦对她柔声说道。
“方便的话,就谢谢啦。”步宴晨羞涩一笑,她有点紧张,看向温煦的脸。他的五官很清秀,细长的眼睛里存着些许忧郁,微抿的嘴唇下稀疏布着胡渣,周身散发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路无言,两人很默契地都不开口,不去探究对方心里疤的位置。步宴晨让温煦把她送回她以前住过的出租屋,目送他离开后,一辆银白色的商务车从转角驶到她面前。
“阿嚏!”步宴晨上了那辆商务车后,沈沐把一块毛巾扔给她,她利落的擦了擦头发,问沈沐:“为什么让我别上他的车?”
沈沐沉默,狠踩了脚油门。沈沐开车本来就快,但步宴晨很少看他开那么急躁,看来是她的自作主张惹他生气了,步宴晨噤若寒蝉,识相地闭嘴不发一语,怕再惹着他。
步宴晨像条小尾巴似得尾随他回到房子里后,18立马走了过来,对她道:“步小姐,浴室已经准备好,你可以去泡澡了。”
“泡澡?”步宴晨一愣,神情古怪地看向沈沐,问18:“是沈沐让你准备的吗?他告诉你,我一回来就要洗澡的?”
“沈沐两个小时前就通知我了,中间我已经换过……”18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沐支开了。步宴晨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看着沈沐,呢喃道:“原来你不让我上温煦的车,是因为担心我着凉,想让我及早泡个澡?”
“别误会,我只是不希望你生病影响发挥。”沈沐淡漠道。
“谢谢。”步宴晨毫无预兆地抱了他一下,沈沐似是从没被女孩子抱过,被步宴晨抱住后,整个背明显地一僵,气息都乱了。
“那我去洗啦。”步宴晨放开他,欢快地走进浴室,发现果然已经开足了热气,浴缸里一池温热的水,18还替她在水面上撒了些花瓣,她美滋滋地把自己沉入水底,打开按摩泉孔,让水底四面八方喷薄而出的水柱把自己托起来,舒服得仿佛睡在云里。
等她洗完走出来,看到吧台上放着一碗姜汤,沈沐却不知去向。
温煦回到家后,也洗了一个澡,AIMEI站在浴室门口,抱着换洗的衣服等他。
他出来后,AIMEI为他披上睡袍,却被温煦一把扯下,他红着眼睛看着自己亲手设计的AIMEI,眼神中流露出失望,他要的不是这样的AIMEI,他不需要一个惟命是从的佣人。
“我写过这样的程序吗?在你的脑子里植入过我洗完,替我穿衣服这样的程序吗?我花了三年多的精力,花掉天文数字的财富,难道就为了造一个佣人吗?”他把睡袍往AIMEI头上一甩。
AIMEI缓缓的把睡袍从脸上扯下来,对温煦道:“对不起,我令你失望了,我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大概是因为我只是个赝品,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个赝品。”
“其实你不用什么都听我的。”温煦托起AIMEI的下巴,对她道:“有的时候,你可以学着质疑我,反对我,我是凡人,不是每句话都是金科玉律,我也会犯错,也会言不由衷,对,你要学着坚持自己的观点,有的时候,甚至可以骂我,比如我骗了你,你可以骂我骗子!”
“如果你要我学会质疑,首先得告诉我该相信什么?”AIMEI冷冷一笑,她的笑容看上去是那样的荒诞,那样的诡异,她问他:“我该相信自己是你的妻子吗?一个非人的妻子?”
温煦直视着她的双眼,愣住了。第一次,她隐约表达了她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你有没有想过,不论我的思维模式和你死去的妻子有多像,我都不可能是她,你只是在自己骗自己,即便在你心里,我都永远无法取代她。”AIMEI平静地告诉温煦,未来总有一天,他会意识到这一点,总有一天,她会被毁掉。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人毁了你,你是我的妻子。”温煦拉起AIMEI的手,神色急切地对她道。
AIMEI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错身走过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完全毁灭我。”
温煦身子一颤,眼珠子刷一下转到她脸上,发现她的表情越来越丰富,而多出来的表情大多阴暗。不过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一个机器人有了自我意识,特别是世界上第一个觉醒的类人程序机器人,你让她怎么笑得出来?她的自我认知一定是个怪物而不是人类啊!
“AIMEI。”温煦突然感觉到背后的毛孔一阵收缩。AIMEI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她只是个程序,在网络环境中,AIMEI的确可以实现自我复制,外人无法摧毁。只有温煦,他握有AIMEI的源代码,稍微有点技术的人,都可以利用这个代码来制作专门针对她的软件。
AIMEI究竟把他当什么?主人?伴侣?还是……一个威胁?温煦一阵心寒。
“叮咚。”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门铃声。
温煦按了一下遥控器,把别墅外监控画面投影到大厅的墙上,发现外面停着的是他的弟弟温昱的车,他按了下开锁键,对AIMEI道:“我弟弟来了,准备些水果来。”
温昱把车停在院子里,下车后重重地把车门甩上,三步并两步冲进屋,把一份地契拍在他茶几上,黑着脸问他:“你怎么能把这块地卖了,你不知道这块地是爸爸生前最看重的一块吗?”
“你把它他赎回来了?”温煦拿起茶几上那份地契,有些惊讶,脸上浮现一丝愧色。
“你缺钱为什么不跟我说?至少可以把地卖给我,你知不知道我追加了一半的钱才把地赎回来。”温昱情绪有些激动,音调陡然高了起来:“你到底还差多少?这个项目你到底还准备砸多少钱进去?”
温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她不是什么项目,她是你大嫂!”
温昱气得嘴角抽搐,气话已经在嘴边,却看见AIMEI捧着一碟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特意把水果放在温昱面前,对他道:“你哥哥知道你喜欢吃山竹,特意托人从海南寄来的,你尝尝。”
温昱微微一怔,AIMEI情商果然比前次来的时候更高了,前次来的时候她还只会把水果放在茶几上,人站在一边,今天看到她,却似乎已经学会了待人接物那套,给他的感觉更完美了。
但那又怎么样?他知道他哥哥是不会满足的,只要AIMEI和陈艾美有一丝不一样,他都不会满足,而越是精修细调,越是烧钱。
“不谢谢你嫂子吗?”温煦看了看他。
温昱长出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张黑卡,摆在茶几上,对温煦说:“下个星期二,我的‘海上仙城’号游轮首航,去日本北海道,我给你们留了一个豪华头等舱。你知道‘海上仙城’对我的意义,不下于AIMEI之于你,你会来捧场的对吧。”
“当然,你的大日子,我一定会去。”温煦点点头。
“很好,恭候大驾。”温昱说完,便朝门外走去,AIMEI把他送到门口,转身看着温煦,眼神颓然地问他:“游轮,我可以不去吗?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当成异类嘲笑。”
“我会让他安排,把你提早送到游轮上,你若不想见外人,就待在房间里吧。”温煦柔声安慰道。
AIMEI不说话,脸上是不置可否的表情。
过了片刻,温煦将手轻轻搭拢在AIMEI的肩上,“你是他嫂子,那天是他的大日子,你就算不出席,也总该到场。”
AIMEI冷笑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去看看海也好。
步宴晨头顶传来‘海上仙城号’游轮起航的悠扬汽笛声,她依偎着甲板上的栏杆,回望岸边,送行的人变得越来越小,城市的轮廓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夕阳慢慢沉入城市锯齿状的地平线,余晖渲染云霞,把苍穹一分为二,一半城市的黄昏,一半海上的星空。
“好美。”这是步宴晨第一次坐游轮出海,内心激动澎湃相比船下之海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把主线剧情安排在游轮上和日本?”几天前,看完步宴晨做的策划案后,沈沐曾这样问过她。
“那条游轮是温昱进军旅游业的第一步,温煦一定会去,而我靠自己本事上去,绝对不多占预算,你难道不觉得在游轮上偶遇更加有宿命感吗?”步宴晨手心都渗出了汗,忐忑地看着沈沐,她很想老实告诉他,把场景安排在游轮和日本是因为她真的很想坐游轮去国外旅游,而且是公费。
但这样说无疑会遭到沈沐的无情拒绝。
宿命感?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什么?沈沐揉了揉太阳穴,他自然知道步宴晨把场景弄在游轮上和日本就是为了玩,但这无疑会增加项目预算,初级干预案的资金一般是50万人民币,而作为录取考试,得分的衡量标准便是最终效果、花费资金和所用时间三者的计算方程式,简单的说,在效果达标的基础上,钱花的越少,时间越短,得分越高。
公司历史上首次干预最高分是妖雀,她当年完成初级任务只用了20万和半个月时间,所以她一成为干预师就直接上手S级任务,换句话说,第一次干预案对干预师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只有这次干预案是计分的,对她在公司的发展有深远影响。
沈沐简单直接地问步宴晨:“按照你的策划,要多少预算?”
步宴晨为难的笑了笑,伸出四个手指,一会儿又不安的加到五个:“五……”
沈沐眼神一凛。
“五万。”步宴晨脖子缩了缩,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预算额大的有些夸张,她以前一年的收入大体也只有这么点。说实话如果在国内,她可能连一万都不需要。
“多少?”沈沐怔了怔,“五万勉强够你去日本的签证押金,押金一般会冻结,存进去取不出来,你懂吗?”
“我没打算办签证。”步宴晨理所当然道:“假扮偷渡客什么的最刺激啦。”
“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陈艾美是个女无赖,温煦喜欢的,是个无赖,无赖什么样的你没见过吗?”步宴晨笑道:“可怜温煦自己却一直没意识到这一点,我见过AIMEI,她绝对不是温煦想要的那款人格,太循规蹈矩了。说实话,我觉得他永远无法造出陈艾美。”
沈沐垂眸,认同道:“嗯,他自己都无法像陈艾美那样思考,怎么能指望他造出来的机器会拥有类似陈艾美的人格,所以不论他以谁的性格为蓝本,最终造出来的程序,思维模式终究会无限接近于他自己,你只要让他自己领悟到这一点就行,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他认清这个现实后,还会不会对这个机器人寄托执念,是他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
“正是这样!”步宴晨欣喜地拍了一下手,厚着脸皮对沈沐道:“我发现你很擅长归纳我发现的道理!”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不办签证。”沈沐戳了戳步宴晨的额头,“你就这么想被遣送回国吗?”
步宴晨吐了吐舌头,笑得眯起了眼睛。
“海上仙城”号豪华游轮全长309米,宽约58米,排水量13万吨,总造价渝38亿人民币,可搭乘8250名游客与船员,是长远航运货贸集团发展远洋旅游项目的试金石,由长远集团二公子,也是现在集团真正的掌门人温昱亲自部署的一系列重大转型项目中,意义最重大的一项。
所以这既是温昱的大日子,也是整个温家的大日子,可惜温父已经不在了,作为温昱的兄长,温煦无论如何必须出席首航庆典,支持自己的亲弟弟,要不然会让人觉得兄弟不合,有些宵小之辈便会打他们家的主意。商场上的铁律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AIMEI最终还是给足了温煦的面子,参加了船上的首航庆典,庆典布置在游轮中央大堂,从起航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表演五花八门,有中国风的舞狮,也有日本风的太鼓,有乐队唱歌,也有说相声、演小品的。
温昱把温煦和AIMEI安排在看台主宾位置,AIMEI第一次出席这么重大的场合,穿着白色长袖晚礼服,领口收到脖子跟,和那些巴不得把自己的衣服撕成片树叶大小的名媛比起来,保守得像只粽子。
她浑身上下感到很不自在,别人看她的眼光就像看到了异类,虽然那些人都颇有修养,在面前极尽奉承之能事,但在背后都议论纷纷,不需要听话语,只要看瞥向她的眼神,配上轻蔑的表情,轻佻的音调,就知道她们在说多么不堪入耳的话。
“你看那个温煦身边带的那个是什么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你不知道啊?他就是个废物,只会卖老头子留下来的产业,造的这个东西更是个废物,连融资都融不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头,嘲笑着看着和他隔着两桌的温煦和AIMEI,给自己桌上的名媛解释,只是他说完后,那个AIMEI似是有意的转头朝他瞪了一眼,眼神说不出的阴冷,像死人的眼珠子瞪着他。两人对视了10秒左右,AIMEI嘴角微微上扬。
那老头后背一紧,心道隔那么远,那个机械婊不会也听得见吧?不过略一思考,就安心下来,他也是搞拟人机器人的,知道机械人的听力还做不了太好,音频分析起来会很麻烦,一般来说要比正常人还差点。
他猜的没错,AIMEI的听力的确比正常人还弱一些,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他的手机蓝牙和热点都开着。AIMEI通过他的手机蓝牙,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只是他,只要在蓝牙和热点能直接连到的距离,对AIMEI来说,就没有秘密。
那老头还在洋洋自得地和那些名媛交际,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程序一个接一个不停地自动打开,整个屏幕像放礼花似的色彩斑斓,荧光闪耀,与此同时手机极速变烫,他还没来得急松手把手机甩出去,就听到“砰!”的一声,整个手机炸开了花。
“啊!”那老头尖叫一声,捂着眼睛,往后猛的一倒,等大家围过去的时候,看到他脸上都是玻璃渣,面目狰狞。一只眼睛大约是废了,左眼流血不止,一点一滴,顺着脸庞流下。那老头疼得躺在地上打滚,发出阵阵哀嚎。正好温昱不在,温煦作为东家人,自然要走过去问个好歹,然而那老头看见他走过来,却像看见鬼似的,吓得趴在地上连连后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温煦在离他三米处站定,不解道:“唐先生,您怎么了?”
“你……是你那个机器人搞的鬼!一定是她,她刚才盯着我!还朝我诡笑!”那老头一边恶毒地指着AIMEI咒骂,一边捂着眼睛哀泣。
温煦看了眼地上的手机,瞳孔微微一缩,脸色冰冷的让人把那老头抬出去。被那个老头那么一闹,周围人看AIMEI的眼神越加惊惧起来。
温煦不动声色地坐回AIMEI身边,等场面重新恢复平静,轻声问AIMEI为什么这么做。
“骂我可以,骂你不行。”AIMEI压着声音,但斩钉截铁地说。
听到这句话,温煦整个人楞住了,回忆像一道闪电劈过他记忆的门扉,脑海深处隐约听到有人在喊:“陈飞,你骂我可以,打我也可以,但不准你侮辱你姐姐,要不然老子要你的命!”
那年陈艾美同父异母的弟弟陈飞,就是这样被温煦教训的。温煦看向AIMEI的脸,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怎么的,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回去!”温煦对她厉声道。
AIMEI坐在位子上,屁股丝毫没有要离座的意思,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舞台边上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一场歌舞串烧的舞蹈演员,此时她正穿着戏服,一边用手机发讯息,一边等着上台。
她的长相初看普通,原本没有任何可以吸引AIMEI注意力的地方,但AIMEI感觉到她的手机很有问题,那只手机没有GPS,没有蓝牙功能,没有WLAN功能,没有热点功能,甚至连SIM卡都没有,那么问题来了,她现在在发的讯息是通过什么发出去的?
温煦顺着AIMEI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那个穿着戏服的小演员竟是步宴晨,眉毛一挑:“是她?”
“你认识她?”AIMEI狐疑道。
“你也认识她,如果不是有部分记忆被删除了的话。一年前她为我们站过台,她去世的男朋友似乎答应过她要带她去北海道看雪,可能是没钱坐飞机去,跟着游轮做兼职?”温煦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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