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请办理补票手续2

名人效应与商业关系如此亲密,饕餮大感意外。裸奔明星的两臂之外没有翅膀,后背没有长出丰满的**,肚脐眼中没有牢兰、五蕴做弥撒,元浩更没有在那里囤积枪枝弹药——总之,没有这个,没有那个,但是,裸奔能让万人空巷。据说,她们裸奔时能释放出类似沙枣花、让人兴奋并进入飘飘欲仙状态的香味。和田胖学者曾发表论文说,如果善爱、采诗和娇娇在1840年前沿着大清疆域裸奔一周,就能阻止大烟泛滥,雅片战争也可以避免。以前,饕餮认为都是无稽之谈。现在,他完全信服。他要不遗余力地促成三个女明星裸奔。并且,力争让她们作为名誉居民或专职演员长期裸奔,成为安西县新的经济增长点。饕餮信心百倍,他有把握。所以,他并不急着找善爱、采诗商量,只等斯坦因考察队返回安西。

“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每天都到客栈讨债。

迦楼罗同采诗谈话屡次被打断,很烦。

“有种的冲我来!猎枪没有了,刀子照样可以杀人!”

男人齐声合唱:“只要你把鸟——连同两个鸟蛋割下来,债务就一笔勾销。”

迦楼罗拍拍胸部,“当真?”

“男人的话是《金刚经》,坚不可摧!”

迦楼罗拔出刀子,正要动手,忽然,敦煌鸣沙山轰轰烈烈地响了,和田“遗书”也直着嗓子喊叫起来——敦煌发生了暴乱,富商豪绅纷纷涌入安西,寻求庇护。

饕餮派兵在曾经迎接斯坦因的彩门设立关卡,高价销售门票。

于是,观赏票价暴涨,于是,平民百姓难以承受。于是,安西土著与外来人口开始械斗。于是,敦煌难民联合发表公报:我们并不是恶意哄抬票价,我们并不稀罕裸奔艺术,当初,三位大明星在敦煌与安西之间的悬泉置表演时只有野骆驼和群狼观看,群狼不满意娇娇的表演,把她撕成了碎片。

饕餮接到命令,火速派兵增援敦煌。暴乱被平息。官方通缉捉拿暴乱策划者、组织者瓦尔特。心有余悸的敦煌难民悬赏,谁能像群狼那样把瓦尔特捉拿、并撕成碎片,就赠送十张观赏票。很快,“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得到十张观赏票。他们拿到票后立即通知采诗:债务纯属瓦尔特欺诈,接着,他们集体否认与瓦尔特产生过债务关系。

瓦尔特死了。他的逃亡路线是:县衙(他打算窜夺知县位置)——玉门关(通往新疆,但很可能被官兵猜到)——阳关(也通往新疆,也可能被官兵猜到)——鸣沙山脚下的果树园(树洞可以躲藏,因怕野火烧身而作罢)——藏经洞(王圆箓得知他是通缉犯后归还五个马蹄银的保护费,并且敲响铁钟吓跑瓦尔特)——三危山(由于名字本身包含三重危险而转移)——悬泉置城堡(“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早他一步到达)——长城烽火台(“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扮演狼叫、狼嚎、狼跑、狼咬、狼撕、狼扯,完成了对娇娇遇难过程的再现)。人们相信,瓦尔特真的死了。虽然,经过他制作、传播的很多假文书还在欧洲学者与装帧精美的学术著作之间荣耀地裸奔;虽然,很多歪歪扭扭的字母进入欧洲各大学后爬上智慧头顶变成骄傲的博士帽;虽然,十一个以他为丈夫的不幸妇女在不同的乡村、城镇期盼着满载财宝的驼队出现,但是,瓦尔特任何一个细胞都不能去享受荣誉或承担义务。

王圆箓偷偷念一段经,超度他。至于瓦尔特能否听到,不得而知;至于瓦尔特在通往地狱的路上能否改变方向,不得而知。还有,瓦尔特如何在短期内完成从文物贩子到暴乱头子的角色置换,就同有关“来了,来了”的故事一样,也不得而知,看来,要永远成为谜团。

三个多月后,考察队回来。他们向东最远到达甘州。斯坦因不顾旅途劳累,当夜详细检查寄存在县衙的木箱,发现完好无损,非常高兴,奖励留守人员。

蒋孝琬得知敦煌骚乱与藏经洞、外国人无关,便同卡特一起,带领五峰家驼前往莫高窟。

饕餮盛情款待考察队人员,并且在大型宴会上让人朗读潘镇写给他的感谢信。他还兴致勃勃地宣布一个惊人决定:“我要在唐代玉门关旧址搭设彩门,隆重庆祝斯坦因先生东行‘取经’获得成功,同时,礼送考察队踏上归程!”

斯坦因虽然为安全躲过敦煌暴乱而暗自庆幸,但也不愿大肆张扬,急忙说:“我乃英国学者,只为进行单纯考古调查,请大人不要耗费精力,铺张浪费。”

“不要客气,当年,玄奘从白虎关偷渡出境,如今,大清王朝英明开放,崇尚文化,大人不辞劳苦,奔波在甘新之间的荒山野岭,让人感动。考察队两次经过安西,下官能够有机会为您效力,是全县人民无尚的光荣啊,”饕餮**澎湃,泛滥成灾,受灾陪员不得不热烈鼓掌。接着,各界人士依次敬酒,同时,根据敦煌莫高窟、榆林窟壁画改编的舞蹈开始上演。每场表演结束,演员们都微笑着敬酒。

斯坦因想起和田牧场,想起娇娇,想起波光云影徘徊的美丽湖泊。在热闹狂欢中,他忽然想哭。三个月前,离开安西东进,他把娇娇的头发粘在文书箱的开合处,回来检查,17根头发完好无损,这表明,没有人动过它们。他将娇娇头发小心翼翼收藏。文书安全运到大英博物馆之后,再慢慢回味娇娇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可是,演员们优美的舞蹈、温柔的笑容撞开了心灵防线,他看见娇娇轻盈地走过来,他看见娇娇把一张张脚印揭起,装订,然后微笑着说:在封面上签字吧,因为这些脚印是为你产生的……又一轮敬酒结束后,又一场舞蹈开始。主角是善爱、采诗,她们戴着斯坦因亲手制作的面纱。佉卢文字母“骆驼”、“湖泊”裸奔,四处寻找“女神”。斯坦因的心脏狂野挣扎,即将裸奔。心房坚决反对。心脏说我要把心房当铜钟敲,直到头破血流。心房胆怯了,只好下命令让眼泪裸奔。斯坦因坚决反对:这是公众场合,不能、不能、坚决不能——裸奔!谁恰如其分地呈过一碗酒,斯坦因仰起头,喝干。眼泪回到起跑线,或者,滚落、滑落到飘拂过来的“骆驼”、“湖泊”佉卢文字母上。斯坦因希望“女神”也能舞动,飞扬,变幻。如果娇娇还活着,那么,他的考察探险将圆满结束,他将向中国古代的将军那样“解甲归田”,带着娇娇,在克什米尔清凉幽静的雪山下恬淡地打发时光,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可是,娇娇缺席了,永远地缺席了。她再也不可能像戈壁滩上成片生长的马莲花那样随处可见!

有人来敬酒。有人塞给斯坦因一件礼物,有人凑到他耳边说希望到其辖地巡察。斯坦因对礼物、巡察毫无兴趣,他夺过酒碗,一饮而尽。又有人敬酒,又一饮而尽。歌舞很热烈。什么乐器响起。天鼓?琵琶?箜篌?芦笛?胡茄?非也。是从铜钟时代的“福王”、“裸奔”演变为“敦煌遗书”的铜喇叭。不管是铜钟还是铜喇叭,不管它在和田还是敦煌,也不管撞响它的究竟是谁,更不管它与鸣沙山地钟、莫高窟九层楼之间呈现物质关系还是非物质关系,客观的、哲学的或宗教的事实是,它曾经为斯坦因的裸奔行为而铸造、它的声音现在清清楚楚地裸奔到了玄奘当年偷渡的大唐边关。裸奔的声音步履整齐,有条不紊,接受阳关、玉门关、莫高窟、长城、烽火台和斯坦因检阅。声音披戴着绿色面纱。面纱把裸奔变成裸走、裸飞、裸飘、裸唱、裸舞。这不是绣着白色马莲花的“女神”吗,怎么变成了红色?红色的倩影,红色的佉卢文字母,红色的光晕,这是娇娇的面纱。斯坦因情不自禁,迎接过去。面纱里没人,却有轻轻的哼唱声。佉卢文字母飞舞起来。佉卢文字母呈几何状分解,像星星,布满天空。各种玉佩围着面纱飞舞,并且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玉佩、声音进入面纱,收缩,聚拢,柔和,大地上出现一朵洁白的、徐徐开放的莲花。在灿烂星光与悦耳音乐中,娇娇若隐若显地浮在面纱里。千真万确,她是娇娇!斯坦因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他跑向娇娇。把驼队,帐篷,文书,日记,著作,奖章,诽谤,像破旧的衣服那样通通扔掉——驼毛袜子要保留,它们让两只脚在最高的雪峰上都感觉到温暖。娇娇近在眼前,他却到达不了,仿佛脚下都是连绵不断的沙丘,沙丘上横亘阳关、玉门关、楼兰、尼雅、约特干等无数关城。有人在烽火台上戍守。不管是匈奴兵,还是汉朝兵,都要逃离!士兵紧追不舍。

裸奔像风,像雨,像野马,像闪电!

裸奔!裸奔!

斯坦因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感。少年时代的裸奔,是因为追逐;这次裸奔,则要逃离。在敦煌及周边的大地上,以裸奔的姿态,逃离!

斯坦因的裸奔既未能成功逃离——他清醒过来时,发现由士兵、百姓、山贼、小偷、猫狗、牲口组成的队伍(其中很多人没有购观赏票,因为裸奔范围超出规划)包围着;也未能追逐到面带微笑的娇娇,他只在娇娇遇难的烽火台下看见一朵蓝色马莲花。那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斯坦因用脸庞亲亲马莲花,坦然自若,向人群之外走去。

这意味着裸奔结束。人群溃散,在戈壁滩里翻卷起彩色波澜。

士兵焦急地通过洋铁皮喇叭发出通告:“未来及购买观赏票的观众,请立即到县衙办理补票手续,或者进行登记!请注意,请注意,逃票者将罚交十一匹野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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