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只怕很多人就算是半信半疑,也会去找王申一探究竟的。
台上,曲笛声响起,唱是的《白罗衫》中的一出《看状》,程玉楼唱的是小生,扮作少年官员的模样倒也是英气勃勃,丝毫没有他唱正旦时的娇媚之态。
戏开场不久,金蟾会就派了仆人将那檀木盒送到了莫瑜面前,换走了莫瑜手中的鲛人泪。莫瑜打开檀木盒看见里一本黄皮薄册,他皱着眉头拿出来,“这么薄?”
他原以为王申和侯景如此穷凶极恶地用尽手段想要得到,而金蟾会又愿意花大价钱买下的证据,一定是非常之厚,哪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的几页纸。
他翻开一看,却发现这本所谓的证据上写的并不是关于王申和侯景的犯罪之事,而是一个十五年前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薄薄的小册上写着,十五年前玄国西南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严重的地震,当时朝廷派出了一位皇室宗亲任命为赈灾钦差前往西南各府州县赈灾。当年的灾情极为严重,地震导致大量的人畜死亡,既而引发了瘟疫,据说后来是玄国的盟友熙国当年还未身故的皇太后南珠公主命人送来了治疗瘟疫的药方才控制住了西南一带的疫情。
而那会皇室宗亲带着朝廷拔下的银粮前往西南赈灾,看见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甚为同情,他一路上都严明管理各级官员,对贪污侵吞税银之人严加惩办,对百姓极为慷慨,广发粮,多设粥厂,他所过之处的百姓都得到了很好的救助,一时间此人声名雀起,饱受赞誉。
他甚至还与人在为他举办的赈灾庆宴上作诗一首:颓山倾屋碎琳宫,承乏巡行五月中。黎庶应愁遭惨祸,圣朝軫念下恤封。一时共际斯文雅,千载奇逢此会同。但愿皇家复泰运,小臣焉敢冒天功。
此诗也是一路为人传颂。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路因各种美誉加身而飘飘然的心情会因为到了安临府而遭受打击。他原以为之前他所过之处情形如此惨烈,已是受灾最为严的地方了,却没有想到安县才是西南受灾的最严重的地震中心。
而他之前一路大手大脚毫无计划地散银赈灾,等到他到达了安临府,朝廷所拔的银两早已所剩无几。
看着整个安县房倒屋塌,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瘟疫肆行,这位钦差慌了。他知道,这一次朝廷给的赈灾银两是很充足的,若是他之前一路上不图功,有计划地使用赈灾银两,至少到了安临府也不会无银两赈灾,如今若是再发公文请求朝廷拨银,那么他之前的一切都会成为一场笑话,别有用心之人说不定还会趁机弹劾他侵吞赈灾银两。
更重要的是,此人的父亲在大玄位高权重,极有名望,而他此举若是被人知道,就会给他的父亲抹黑,会成为他们一府的污点,他父亲所建立的盛名就会因他而毁。
在他惶惶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与他随行的一位官员为他出了一个主意,将此事嫁祸给安临府娄知府,而他鬼使神差居然同意了。
那位官员先是找到了娄知府的门生当时还是小小县令的王申,让他帮忙下手杀掉娄知府,陷害娄知府侵吞早已送到的赈灾银两,又杀害了娄知府的妻儿,制造了娄知府妻儿携银逃跑的假相。
于是娄知府成为安临府倍受唾骂的罪人,那位钦差又以此为由再向朝廷申请调拔了赈灾银两博得了美名,完美地完成了赈灾的任务,成为了大功臣,一身美誉还朝。
而这一桩怨案就此隐没,不为人知。
莫瑜拿着那本薄册的手开始轻轻颤抖,他知道这上面写的那名钦差是谁,就是他的父亲,十五年前的裕王世子,现在的裕王!
十五年前的那次赈灾,让他父亲再一次把裕王府的声望推上了巅峰,那时他才六岁,却也记得家里来来往往上前请见父亲的客人对父亲的满口赞誉。
可是在那件事之后,本来有心从政,前途一片光明的父亲却是上书请辞,再也不愿入朝,他的祖父老裕王再三追问,也没有问出结果。
现在莫瑜隐隐明白了,也许是因为他的父亲心有愧。
“怎么了?”九方梦看出了莫瑜的不对劲。
戏台上,已唱到了《白罗衫》的第六折《报冤》。这《白罗衫》讲的是知县苏云偕妻郑氏赴任,结果半途却为水寇徐能所劫,徐能将苏云缚住手脚投入江中,强掳已怀胎八月的郑氏回家逼其与自己成亲。
徐能的弟弟徐用同情郑氏,暗中放跑郑氏,结果郑氏因动了胎气于逃跑途中产下一子,以白罗衫裹着,弃于道边,遂入庵为尼。徐能发现郑氏逃走后,带人前来追赶,结果拣到郑氏之子,就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取名继祖。苏云亦为人所救,于乡间为塾师。
十余年后,徐继祖为监察御史,郑氏前来诉冤,所告者即徐能,而苏云亦得神示,投状于林都御史。徐继祖得知真相后,请徐能至官署中,令人擒而诛之,后与苏氏夫妇全家团圆。
“莫瑜,若是换成是你那徐继祖,面对大义和养恩,你会怎么选择?”莫煜突然笑着问莫瑜道。
徐能将徐继祖视如亲子般养育成人,可是徐能杀其父,逼娶其母,身为贼首罪大恶极,在生恩和养恩面前,到底是杀掉徐能匡扶正义,还是为报徐能的养恩为其隐罪放其生路?
“你想好怎么选了么?”莫煜微笑地又问了一遍,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放弃了荻家,那么莫瑜呢,他会怎么选?
莫瑜的脸色一变,看向莫煜,眼中似有愤色,他不是傻子,为什么所谓的吴御史留下的证据却是变成了这样一个十五年前的冤案故事,为什么偏偏要让他知晓。
他转头看向戏台上的程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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