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天意
夕阳里的最后一抹余晖,把赵庚生走时的身影拉得格外落寞而萧索,伤感得让人直想落泪。
钱灵犀直到看着那抹身影完全消失了,才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目光,默默的捧起依旧那么小小一团的雪貂,心头一片茫然。
她从来不知道,丑丑竟然留给赵庚生一段支离破碎的梦境。那或许是前生,也或许是他们的宿缘。
在钱灵犀说出心里只有邓恒的话后,赵庚生沉默了许久,才取出一块小小的晶莹的石头,当钱灵犀把它握在掌心时,看到一段匪夷所思的影像。
在那段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梦境中,她本是赵庚生的新娘,但在成亲的当日,有个小孩子为了不让她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到,推了她骑着的小毛驴一把,而那小孩子却给巨石砸得掉进了山道边的深涧。
那孩子是面对着她掉下去的,所以钱灵犀看得很清楚,他生着一张酷似邓恒的小脸。
赵庚生又告诉钱灵犀,当丑丑找到他时,他们那时正因捕猎不当,集体染上了几乎是不治之症的鼠疫,所有的人都在或轻或重的高热与打摆子之间备受煎熬。也不知道丑丑用了什么法子,治愈了大多数人。但也有少数来不及救治的,死于那场大病。
这件事赵庚生没有告诉过邓恒,北燕人对他们的围剿虽然在持续,但并不是外人想象中的那样酷烈。毕竟北燕地广人稀,想要搜索起来并不是容易之事。况且邓恒也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是模棱两可的几句话而已。
赵庚生他们在北燕久滞不归,起初是迷路造成的,后面却有一些他不能透露的原因了。而他那死去的四十六的兄弟,几乎全部是葬送于这场大病。
眼下把实话和盘托出,赵庚生也觉得长出一口气,“我曾经大骂了邓恒一顿,责怪他是罪魁祸首。其实这件事我也应该负一半的责任。如果不是我贪功冒进,后面又因为葛沧海,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就不会害死那么多人。”
可当一回来,看到钱灵犀嫁给邓恒,妒火中烧的赵庚生选择了隐瞒下丑丑送的这颗小石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邓恒。可就是如此,钱灵犀还坦率的承认。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邓恒,那赵庚生就没有办法了。
“我虽然仍是心有不甘,但我永远是你的庚生哥哥。所以灵丫,我不会做让你真正伤心的事情。你既然这样钟情于他,那我就得把实话告诉你,省得你心里难受。”
至于丑丑怎么会变成这样,赵庚生就不太了解了。
因为他只来得及救完人就已经不行了,在把自己的神识封印进那只已死的小貂身体之前,丑丑曾经告诉赵庚生,要他转告钱灵犀一句话。
“他说他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了。”
钱灵犀记得。自己在现代的神婆姐姐曾经告诉过她,象丑丑这种秉承天地正气化生出来的精灵。只要不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是不会出问题的。
钱灵犀相信丑丑,他是不会做坏事的。可他救了赵庚生他们,却身受重伤,那除非是他的主人做了什么坏事,牵连到了他。
可他的主人会是谁?
丑丑最后把那样一段回忆留给钱灵犀,难道是想说。她跟邓恒之间的好感与牵绊,都是来自于上世的前段缘?
只可惜,如今的丑丑无法跟她沟通。小小的雪貂只能蜷缩在她温暖的掌心无助的看着她。那样的眼神似有些忐忑,也有些不安,是担心自己恢复不了吗?
钱灵犀把她抱到下颔处蹭了蹭,低低许诺,“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多做善事,替你积德,让你快点好起来的。”
小雪貂晶莹的目光里似乎有了些泪光,呜呜低鸣着把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似在感动,又似欢喜。
钱灵犀轻抚着它温软皮毛,心中不禁更加牵挂起远方的邓恒。如果他能听到赵庚生这样一番话,应该会好过不少吧?不过他要去尽力弥补,就让他去弥补好了,对于那些逝去的可怜人,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多帮帮他们,不也是替他自己积福么?
月出日沉,星辰斗换,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下来。
钱灵犀虽然对自己有孕一事保持了极度的低调,但家里人还是陆续知道了。娘家人自是欢喜不已,石氏立即把赵大娘两口子打发回来,打理她生产的一应事宜。横竖严青蕊连月子都出了,也实在没什么太多要操心的地方了。
择了良辰吉日,钱家把钱彩凤的婚事给办了。
虽是再嫁,但似是憋着口气要替她好生出一口气,这回的亲事钱家人几乎是一致同意,虽然低调,但一定得办得隆重而又精致。
新房就在钱彩凤紧邻钱灵犀的新居,一座小小的四合院给那满满的大红囍字贴得密不透风。
全家人置办的嫁妆礼物堆得满炕都是,几乎要贴到天花板了。因为毕竟是儿子成亲,老唐也终于给放了回风,带出来看了一回,直看得他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心痒痒得恨不得能抱回自己家去。
可他被关了这几个月,人委实给邓恒派去的几个厉害仆人矬磨得老实多了,虽然有这想法,到底也不敢当众提,只背后偷偷跟唐竟烨说了几句。
可唐竟烨实在得很,当即就道,“爹,您可弄清楚,眼下是我入赘,可不是人家外嫁。我现在连个差事都没有,全靠人家养活,您还想打这些东西的主意,您怎么不想想,万一人家跟您算那笔债可怎么办?您现在单门独户,有鱼有肉的住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真要等人家把咱们父子给赶了,那往后这日子还要不要活的?”
老唐给堵得说不出话来了,可又道,“那你们都有这么大房子了,不如接我来一起住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还能省些钱的不是?”
“不刚说了么?我是赘婿。哪有上门女婿还带爹的?这个家姓钱,可不姓唐。您在这儿住着,可不让人笑话?不如这样吧,我回头求求您媳妇,看往后能不能生个儿子还是姓唐,继承我们唐家的香火,您说好不好?”
老唐能说不好吗?只能叹口气,什么都不说了。
虽然有过这么一点不和谐音。但钱彩凤的婚礼还是在全家人的祝福声里圆满举行了。等到晚上闹洞房的时候,钱灵犀特意敬了二姐一杯酒。
“从前在家,也不知喝了多少你酿的酒,后来我成亲,姐姐也亲自酿了酒给我送来。所以为了今日,我也特意亲自酿了一回酒,和姐姐当时送我的心意是一样的。只盼着我们姐妹的日子,都能跟这酒水似的,甜美富足,长长久久。”
钱彩凤带着笑。含着泪,一口把这酒干了。却又嗔道,“你这丫头就是好占便宜,便是敬我,也不忘捎上自己。”
钱灵犀望着姐姐一笑,“谁叫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呢?除非咱们爹娘还能再生一个出来,否则我不占你的便宜,可还能去占哪个姐妹的便宜?”
这打趣的话连钱文佑和林氏也捎上了。林氏顿时飞红了脸,要上来打小女儿的嘴。却又给莫氏扯开,“灵丫的话也有些道理。你们还年轻,不如再加把劲吧!”
一家人开怀大笑,许多说不尽的浓浓亲情,便尽在不言中了。
宾客散后,只剩夫妻二人的洞房花烛夜里,钱彩凤多少还有些赧颜,对唐竟烨说,“你娶我,到底是亏了。”
唐竟烨却憨憨一笑,“我却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福气。说来咱俩这是第二回拜堂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意。起初那回虽然错了,可是兜兜转转,到底让我占了这个便宜。”
钱彩凤听着心中又甜又暖,却又啐了他一口,“上哪儿学得这些甜言蜜语?”
唐竟烨上前执起她的手,认真讲了句笑话,“是喝了三妹妹的酒,把嘴教甜了。”
钱彩凤噗哧一笑,再看着他时,目光里有感动有温暖也有幸福和满足。因为她在唐竟烨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女人会得到的安定和归宿。
钱彩凤嫁了,天气也一日一日的越发炎热起来。
起初倒也没觉得怎样,直到后来竟是热得异常,连地里的庄稼都比平常提前许多抽穗结籽。
洛笙年很高兴,“这是知道我要上京,老天爷提前来给我送喜报么?又是一季大丰收,到时皇上听了肯定高兴。”
可钱敏君却扶着个大肚子,一面擦汗一面提醒,“妾身虽然不懂农事,却曾经听灵犀妹妹说,要是农时提前,那不管是庄稼还是瓜果,长得都不如顺应天时的结实有份量。这样热的天,你不如多请教几位老农,弄清楚情况再往上报吧。”
洛笙年给泼了瓢冷水,有些不悦,“你当我是三岁娃娃么?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就是。”
钱敏君不好多嘴,不出几日,洛笙年就收拾好行李,高高兴兴要往京城去了。
出门那日,早说好要来送行的钱扬名却迟到了,等他满头大汗的赶过来,立即把洛笙年拉向一旁,急急道,“一早我家大舅子来说,在我家那相邻的几块田里都出现了不少的行军虫,那玩意儿可厉害得很,又能飞又能吃,是跟蝗虫一样能祸害庄稼的。你要不多留两日去看看?”
洛笙年有点不高兴,觉得给他出门添了晦气,不觉讥讽道,“你这心未免也操得太宽了吧?我们监事院又不是没人,不过几个小小虫子,还怕应付不来么?”
他再不听劝的出发了。而就在他走后不久,九原的第一场天灾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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