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她,是快递送来的。”沈沐隔着屏幕,看到18眼中的步宴晨迷惑略带恼怒的样子,却怒而无威,像极了受侵犯的小鹿,倒显得有些可爱,不禁起了几分逗弄的心,“给她看那份合约,看完放她回去。”
说完他切换屏幕,把围绕着他的七个车载显示屏,都切换成聚龙大厦的实时监控画面。
沈沐现在坐在一辆改造过的商务车里,整辆车只有驾驶席一个座位,其余空间都被电子设备占满,他正停在聚龙大厦地下停车场,耐心等待干预对象出现。
“来了。”沈沐看到柏文煜出现在一个监控画面里,立马截图进行人像处理,通过人像识别系统确定干预对象身份后,对各干预师下令:“干预对象正进入一号位,各干预师就位,核对时间,7:48分,三十秒后行动开始。”
“OK!山猫已就位。”
“妖雀,就位。”
“刀疤就位,妖雀,这次就看你的了,话说,跟你合作了三次,却还没见过你的真面目,这次咱俩似乎有机会见面。”刀疤憨厚地笑了笑。
“是啊,一会儿见了面,希望不要太令你失望才好。”
“3、2、1,行动!”
聚龙大厦有七部电梯,其中一号电梯直通顶楼,聚龙集团董事长柏森的办公室,在中间各层都不停靠。
柏森只有一个儿子叫柏文煜,但因为从小送到国外念书,父子感情极为生疏。柏森很想把这个儿子培养成接班人,奈何柏文煜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架势,放出豪言要他爹干到八十岁直接传位给孙子,把柏森气得把家里的桌子都掀翻了。
三个月前,柏森孤注一掷,也不管柏文煜愿不愿意,在办公室给他安了个桌子,不论办公、开会、出差都带着他,还专门请了个顾问教他,来了个霸王硬上弓。于是,在聚龙集团开董事会的时候,奠基剪彩的时候,会见重要外宾的时候,总会出现这样一抹极不和谐的身影:穿着颜色出挑的衣服,带着各色墨镜,爆炸头耳钉是标配,吊儿郎当地斜躺在一切能躺的地方玩手机。
柏森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他给了柏文煜最高等的教育,最优质的生活,为什么自己儿子还是这么不学无术,性格乖张?如果他不愿意当接班人,有自己真心想做的事业,做父亲的当然也支持。但是最可气的就是这孩子一无所成。
“裁决!裁决!”柏文煜完全不顾现在在开董事会,依然激动地打着游戏。
“你给我滚!!马上滚!”
柏文煜的所作所为终于突破了柏森的底线,柏森拍案而起,怒吼着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赶出了会议室。
出来之后,柏文煜带着他的顾问兼老师‘小冬瓜’,一边往电梯走,一边手舞足蹈:“哈哈!终于打到了,有了这把裁决,我就能进暗杀组,手擒混世魔王!怎么样,小冬瓜?”
‘小冬瓜’其实比柏文煜大了不止十岁,但柏文煜说他们是忘年交,所以他一个堂堂金融法律双系硕士,就变成他口中的小冬瓜。
“你高兴就好。”小冬瓜低头自己看手机,随便敷衍了他一句。
“看什么呢?”柏文煜回头,发现小冬瓜并没有替自己高兴,而是一个劲得看手机,一脸失望,劈手夺过他的手机,发现他正在看微博里的新闻。
“南宁东路发生车祸,美少女骑重机车被撞飞,确认死亡。照片都发出来了,长得还不错,可惜了。等等,南宁东路?不就在附近吗。”柏文煜说着走进电梯。
电梯平稳地下行到14楼,却突然停了,柏文煜和小冬瓜相互看了一眼,都读出对方脸上的疑惑,他们坐的是1号电梯,电梯除了顶楼,照理说不会在任何一层停下。
还没等电梯门打开,柏文煜就不耐烦的按关门键,只是电梯门终究打开了一条缝,突然一只纤细的、指尖挂着血珠的手,猛地伸进来,掰住了电梯门,把他们吓了一跳。
电梯门完全打开后,一个穿着黑色紧身骑行服的女人跌跌撞撞的摔了进来,然后不由分说地狂按关门键,在电梯门关闭的时候,楼道里响起了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她似乎受了重伤,被人追着逃进了电梯。
“嘭!”那些追她的人赶到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完全关闭,外面的人不甘的在电梯门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我到一号电梯了,出了意外……东西还在我身上。”直到电梯继续下行,那女人似乎才松了一口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放在嘴边,对手腕上的一个装置说道。
“搞什么鬼?”柏文煜细细的观察这个女人,头上满是汗珠,脸上的血污不像是画上去的,身上的骑行服破了个洞,还往外冒着血,血滴的地上都是,脸色苍白的像纸,的确像失血过多的样子。
好面熟!他看了小冬瓜一眼,却发现小冬瓜早就在看他,他眼神里写满了惊惧,这个女人,不是刚才新闻里,被撞死那个人吗?
柏文煜只觉得后背发凉,再看她,发现她怎么看怎么没有生气,但她一直在呼吸啊,难道,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那是个假新闻,马上会有人辟谣的,我是人,不是鬼,你们不用害怕。”那个女人斜看了柏文煜一眼,对他道。
“这样?我没在怕,你是鬼我也不怕。”柏文煜尴尬一笑,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这时,电梯轻微地抖动了一下,那女人表情陡然紧张起来,伸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对他大喊:“背靠轿厢,双腿弯曲,快!”
“怎么了?”柏文煜见那女人表情不像在开玩笑,老实的按她说的做,一秒以后,电梯灯光突然全暗,然后整个轿厢毫无预警的,猛的往下沉,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往底下砸去。
“啊!”
柏文煜看着电梯指示从10突然跳到8再跳到5,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吱~吱~”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轿厢四周突然发出汽车紧急刹车时那种尖锐的声音,是轿厢刹车启动了!轿厢最终停在了2楼。
应急灯光亮起,柏文煜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女人,发现那个女人在略带迷幻色彩的橘红色应急灯光下,显得格外英气,浓密黑色的大波浪披散在肩头,特别是她处乱不惊的表情和凌厉的眼神,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头顶的摄像头。
柏文煜刚想和她搭个话,问下这是什么情况,却看见那女人从衣服里拿出一支枪,没错,一支枪!
“砰!”一声,密闭的空间里的枪声格外震耳,柏文煜只看到那女的掏出一支枪对准自己,已经吓得不轻,又听见枪响,吓得魂都丢了,回过神来急忙找身上的枪孔,万幸没找到,幽怨地看向那个女人,朝她吼到:“你干什么!”
那女的指了指他头顶,他才发现原来她只是把监控摄像头给打坏了,颓然长舒一口气。
“我时间不多了。”那女的从身上拿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红色圆球,递到柏文煜面前,命令道:“吞了它。”
“什么?这么大?我怎么吞得下?”柏文煜眼神更幽怨。
“要么吞这个球,要么吞子弹,给你两秒钟考虑。”那女的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脑门。
柏文煜看着球咽了口唾沫,哭丧着脸说吞球。好在那个球似乎还有些弹性,没怎么费尽就吞了下去。
“这东西消化得了吗?”柏文煜疑虑道。
“消化不了。”
“这么大颗,要是拉不出来怎么办?”
“可以的,有人试过。”
“试……过?也是这颗吗?”柏文煜听到这句话,整张脸都绿了。
“当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以为世界上还有第二颗吗?”那女人冷笑:“好好保存这颗珠子,三天后我要是没死的话,我会来取,要是我死了,有人会替我来取,珠子要是不见了,他们可能会在你身体里找。”
柏文煜双目含泪,眼神已经幽怨的像刚被赶出门的小媳妇,强忍着恶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电梯门被人强行撬开,门外‘呼啦’一下出现几十个黑洞洞的枪管,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背负双手,面目狰狞的看着电梯里那个女人,对她道:“妖雀,终于抓到你了。”
‘妖雀’把枪放在地上,举起手,任那刀疤男的手下把她带走。刀疤男让人把妖雀带走后,走进电梯,拿出一张照片,问柏文煜:“见过照片上这个女人吗?”
柏文煜看了照片一眼,这女人不就是他刚才抓走那个‘妖雀’吗?
“你不是刚把她抓走吗?”
“哦,这样,那么抱歉了。”那男人摇着头从怀里掏出了枪。柏文煜这才意识到不对,急忙改口:“不对,不对,我没见过这女的,我发誓,发誓!”
刀疤男缓缓站起身,问一旁的小冬瓜:“我想,你也没见过这女人吧。”
“我视力不好,记性更差。”
“很好,我们的人可能会监视你们几天,若给你们造成困扰,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刀疤男笑笑,走了出去,他走后,柏文煜才发现,二楼电梯门口的楼道诡异的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大家辛苦了,效果不错。”沈沐坐在车里一直紧盯着监视器,直到二楼电梯门关上后,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
“干预对象已经进入故事情节,之后,妖雀结合我们前期对干预对象的调查,跟踪调查他的行为及心理,山猫负责弥合干预对象和委托人之间的父子感情,刀疤依旧负责外部施压。”
“行,我先回去了,今天能见到妖雀的尊容,不枉此行了。”刀疤笑道。
“刀疤,你不想看看沈沐的尊容吗?”妖雀道:“沈沐,我知道你在哪里。”
“嗯?”沈沐饶有兴致地转头望向车窗外。
此时,妖雀正在聚龙大厦地下停车库,走向一辆车膜贴的格外深的商务车。
妖雀一边走,一边说:“沈沐,听说整个Destiny公司,唯一见过你的人,只有元老A,就连其他三位元老也不知道你是谁,长什么样。”
沈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看来,我马上要成为公司的第二了。”妖雀走向那辆商务车,车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人,从侧面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你进来这么久,不会还不清楚规矩吧?”沈沐的声音顿时低沉下来。
妖雀在离商务车十步路的地方站住了,Destiny的规矩,只有上级才能知道下属干预师的真实身份。
妖雀迟疑了一下,又往那辆商务车旁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和车只剩不到两步的距离才停下,这期间沈沐在车里没再说一句话,只是眼神渐冷。
妖雀把手搭在那辆商务车的门把手上,眯起眼睛犹豫着要不要拉开车门,而沈沐也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是我好奇心太盛了,抱歉。”思量再三,妖雀还是放弃了眼前这个成为公司第二的机会,沈沐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能不能告诉我,你在不在这辆车里?”妖雀想要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但回应她的只有另一辆商务车呼啸着开过的声音。
“你觉得这套房子怎么样?”18带着步宴晨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个高档小区里的大平层,还是顶楼,有两个大厅和七个房间,装修极为典雅。房子的主人应是爱书之人,他把一个大厅改造成了阅览室的模样,布置了回字形的书架,分门别类地摆满了书,大多是精装的旧书,科目很全,有心理学的、兵法类的、表演与艺术类等等,甚至还有建筑学、电子科学、继电保护等工科书籍。
另一个大厅被改成了健身房,放着步宴晨能够想到的所有健身器材,基本差个泳池就能开门迎客了。整个房子没有沙发茶几和餐桌,唯一能用来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吧台。
18带步宴晨参观了整个房子,除了最后一个上锁的房间,18不允许她进之外。
“房子是不错,但我没钱买。”步宴晨以为这一人一狗是中介,心想他们也太看得起她了,这么大的房子,她怎么可能买地起呢?租都租不起。
18白了她一眼,说:“没让你买。”
“租我也租不起。”
“没让你租。”
步宴晨一头黑线,问:“那你问我觉得怎么样干什么?难不成想送给我吗?”
“吧台上有份合同,你去看看吧。”18说。
步宴晨走向吧台,看见吧台上放着一个文件袋,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着一份合同和两串钥匙。
“沈沐交代,只要你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签一个字,这套房子,和地下停车位C区52号停着的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你可以无偿享用到合同期满。”
“你是说我可以住在这里?不会是那个沈沐想包养我吧?”步宴晨恼怒地皱起眉头,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大老板看了她的演出提出想要包养她的事让她至今心有余悸,但她已经看了那份合同的开头,很明显那是份聘书,正规的人事合同。
“甲方承诺放弃行使节假日权利,基本工资为3000,不代缴五险一金,业务提成区间为5%-16%。”
“甲方需服从乙方在业务范围内,一切不与国家法律法规冲突的工作安排,如无合理原因违反乙方工作安排,视为单方违约,并处违约金50万。”
“甲方对乙方公司日常业务负有严格保密的义务,合同期满如不再续约或由于任何原因双方解除合同关系,甲方承诺接受乙方监视,为期两年。若在监视期发现有任何泄密行为,甲方将承担所有责任。”
“合同最终解释权归乙方所有。”
这是合同?这明明是卖身契吧?步宴晨表面平静地放下合同,对18说:“我看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
“再见,不,我相信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步宴晨果断转身,快速走出门,一边走一边嘀咕抱怨:“什么破公司,基本工资才三千,提成那么点,就敢让人全年无休,毁约还要受监视两年?凭什么?害得我白白迟到了快两个小时!”
步宴晨匆匆打车回到剧院,还没进大门,就看见肖宗洋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眉头拧成疙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步宴晨,你怎么回事啊?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一看到步宴晨进来,他立马沉着脸向她走了过去,语气焦虑道。
“怎么了?”步宴晨被他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迟个到吗,难道周导发飙了?往常首演结束第二天即便不放假,也不会安排排练任务,今天应该没什么要紧事吧。
“你居然还能这么淡定,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啊?”
“我能干什么?”步宴晨讪笑:“杀人?还是放火?”
肖宗洋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一张照片调出来,扔给步宴晨,道:“自己看。”
“什么啊,神神叨叨的。”步宴晨斜了他一眼,低眼看向他手机上的照片,在看到照片的一刹那,她的心猛的紧了一下,这张照片,是她S市消费电子展时,为AIMEI展台站台时拍的。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自己都忘了这茬,到底是谁把这照片流出来的?
“今天早上,孙菲菲把这张照片和一段视频发在了剧院的微信群里,剧院领导都在的那个大群。你知道剧院领导对接私活是深恶痛绝的,她做得很绝,没给你留任何余地,就是想把你赶走。”肖宗洋对她道。
步宴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机械地把手机还给肖宗洋,脑子一片空白,果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孙菲菲也是的,平时不都喜欢逛商场泡夜店吗,怎么也有闲情雅致去科技展,还好巧不巧把她给撞见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领导都知道了,而且既有照片又有视频,简直证据确凿,她百口莫辩。
“周导找了你一早上,我带你去院长办公室吧,周导已经去为你说情了,你快去认个错,说不定还有机会。”
“我自己去吧,别让你为难了。”步宴晨转头往楼梯上走,肖宗洋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但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步宴晨步履沉重地走到三楼走廊,还没到院长室,就听里面传出周导愤昂的声音: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都知道,她犯的只是个小错误,极小极小的错误,一个小女孩,人生地不熟的在这个大城市里打拼,缺钱难免,她不过是为了生存下去,找了份兼职,这是有苦衷的!我早说过,她缺钱,错不在她,在我,你要处理,就处理我,你开除我!”
步宴晨站在院长室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院长办公室里传出来周导的声音,步宴晨着实没想到,平日里百般刁难她的周导,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那么维护她。
“老周,我知道你对那个步宴晨寄托了很大的希望……”院长的声音压的低,步宴晨几乎把耳朵贴到了门上,才听清他说的话。
“老周啊,‘不接私活’这个规定说是一条红线,其实说来更是我院的一个忌讳,你也知道原因,当年我们就是用这个规定把老何开除的,老何在院里人脉有多好,你也知道,如果现在一个小姑娘犯了忌讳,我们偏私,那院里那些老同志不都要为老何造反?那些老东西可都不是善茬。”
“说到底,你还不是怕老何的徒弟抢你位子。”周导一拍桌子,大骂:“我们下面的人勤勤恳恳为剧院奉献,你们上面在那勾心斗角,开什么玩笑?剧院是你一个人的吗!剧院是我们大家的,步宴晨是我这几年来收的最好的演员,铁杵都快磨成针了,你们现在要我放弃她,我做不到!”
步宴晨从来没听过周导用这么高的声调说话,即便她们戏演得再不符合他的要求,他都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过,在步宴晨的印象里,周导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她真的没想到周导今天竟然为了她,跟院长发那么大的火。
“周树离!你闹够了没有,步宴晨踩了剧院的底线,非开除不可,这事没得商量,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新戏观众反应那么差,是不是你对演员水准的要求降低了,是不是你的指导水平开始走下坡路了!”院长不再好言相劝,声音分贝也加大了几分。
“别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当初要培养新人的决定是跟你们通过气的,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启用新人有风险,你们要把锅全让我背可以,这锅我一个人背,但你们得把步宴晨给我留下!”周导气愤地拍响桌子。
“她留不下!周树离,你快退休了,给我省点事!”
“你们他妈一个个都没为剧院着想!一个个都算计着……”
步宴晨在门外听着周导为她竭力的嘶吼,扯着嗓门和院长舌战,她脑海中浮现出周导第一次看她表演后,冲到后台找她时的情景,想起他曾和颜悦色教她舞台技巧,为她向被她顶撞的老演员赔不是,即便后来冷落她,也还找她谈心,告诉她,‘要做一个好演员,只有表演天赋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会做人。’
步宴晨的眼眶泛红,心理大骂周导是个傻瓜,他不是自己说的吗,最重要的是做人,可是今天他怎么忘了呢?他这样和院长吵,以后怎么在剧院混下去?万一和自己一样,被剧院冷藏起来怎么办?
步宴晨含着眼泪推开门,看到周导和院长吵的脸红耳赤,心难受得像刚拔了火罐似的。
“步宴晨,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商量对你的处理决定呢。”院长见步宴晨进来,把身子往老板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不用商量了,我辞职。”步宴晨擦了擦眼角快满溢出来的泪珠,对周导深深的鞠了一躬,带着哭腔道:“谢谢周导的栽培之恩,宴晨铭记于心。”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宴晨!”周导脸色一变,立马追了出来,只是追到楼梯口的时候,步宴晨加快了脚步,逃也似地往楼下跑,他腿脚不方便,追不上了。
跑到剧院门口,步宴晨看到肖宗洋焦急等着,脚边已经有好些烟头。
“怎么样?”肖宗洋见她跑出来,急切地问她。
步宴晨不发一语,看到肖宗洋的神情,也知道他此时此刻是真心关心自己。步宴晨走上前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径直走出大门。
肖宗洋知道,以后怕是很难再见面了。之前确实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被拒绝后失了智老想捉弄步宴晨,想让她过得不好。但是看到她被剧团里的人欺负时,自己也并不开心。
“步宴晨,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说你一旦决定了往前走,就移山填海永不回头,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倔劲!”肖宗洋在她身后大喊:“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演员,不论到哪里,你一定会发光的!记住我的话。”
步宴晨不回头,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挥向天空。
步宴晨感觉自己是飘回出租屋的,路上发生的一切像酒后的断片,回想不起来。
她抱着双腿,蹲坐在**。肖宗洋说自己一定会发光的,然而现在,她感觉自己已经精光了……
“上个月的房租还没交,这个月的房租今天又要到期了,手头上还有两百六十三块五毛。”她把包里的钱全倒在**,自语道:“工资卡里还有几十块,支付宝里还有一百多,还有……没有了。”
她把头埋在两个膝盖间,问自己为什么每个月的月底都跟世界末日似得。答案毫无疑问是穷。
“要不,回去签了那个卖身契吧。”步宴晨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又不想真把自己给卖了,合同这种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步宴晨摸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竟没了**!她愣愣地盯着手机,发现外观和自己的手机相似但明显新了很多,新到连品牌logo都不见了!显然是被人调包了,换成了一个连充电插口都没有的模型。
现在的小偷还有公德心吗?竟然对她这样一个穷到快沿街乞讨的人也下得去手。
步宴晨一气之下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还把前天吃剩下的半碗方便面倒了进去,然后把碗拿到卫生间去洗。
就在她洗碗的时候,却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她循着声音找去,发现被她扔进垃圾桶的那个模型在垃圾堆里欢快地震动着,还唱着她最爱听的那首歌。
“不会吧,难道是我的手机进化了?”
步宴晨忍着恶心从垃圾桶里把手机捡起来,屏幕亮着,桌面的图案和她原来那个手机的一模一样,画面中心显示来电人是‘沈沐’。
接电话需要指纹开锁,步宴晨用自己的指纹试了试,果然成功了。
“喂”步宴晨问道。
对面没有说话,但步宴晨感觉得到,电话已经接通了。
“你就是沈沐?”
对面还是没说话。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欠了两个月房租,而你的房东正在楼下,最多三分钟,她就要上来了。”一个极其温润且动听的男声入耳,说的话却让步宴晨头疼。
“你以为我会信吗?她去香港旅游了,没那么快回来……我去!”步宴晨一边说一边往窗外望去,却真的看到包租婆就在楼下,正往单元门走来,她慌忙整理了一下细软,从出租屋落荒而逃。
沈沐坐在吧台前,看着依次平放在吧台上的三张面具,一个画着京剧脸谱,是白脸曹操的形象,一个银色铁皮人,还有一个色泽如玉,半透明,戴上后让人认不出,但又能表达喜怒。这三张面具都是根据他的脸部轮廓3D打印而成,贴合度很好,戴着也颇为舒服。
他一张张的试戴,问18,哪张面具最适合他。
“三张面具都很适合您。”18道。
“回答的真圆滑,给你写程序的人,一定深谙事故。”沈沐撇了撇嘴,把银色铁皮人和京剧面具扔进垃圾箱,然后把玉色面具套在脸上,问18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戴面具吗?”
“因为您料到步宴晨小姐马上就会来敲门。”
“真聪明。”
沈沐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18,去开门。”沈沐浅浅一笑,对18下令道。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