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他在设计你
许久没见,钱灵犀当真没有想到,郭淑兰会瘦得这样厉害。
就是从前疯了的那时候,她也没有这样憔悴过,可如今却是连白头发也生出不少,眼窝又深又黑,显然是心力交瘁,许久未曾安眠。
只是浑身的衣裳却是气度不减,可越是这样的珠光宝气越发衬得她神色萎靡,就连堆出来的笑也是有气无力的。
钱灵犀知道是为了什么,不忍心多看,奉上香茗就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郭淑兰接了茶,却斜睨着她的妇人装束道,“你还当真嫁人了?”
“是。”钱灵犀低低应了,心里也很难受,赵庚生跟她一起失踪,可如今她都回来了,可赵庚生还在哪里呢?
丑丑是去找了,可他也不是神仙,北燕国土又那么大,他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转,犹如大海捞针般慢慢找寻。
郭淑兰见她如此,忽地嗤笑一声,却问,“你还记得张老四么?”
钱灵犀愣了半天,想了好一时才想起来,“您说的,可是青阳镇的张老四?小时候曾经绑架过我和赵庚生的?”
“看来你的记性倒不错,正是他。也是天可怜见,我在遇到庚生后,就百般苦求了承志哥哥托了人去你们嵊州老家打听,赵青山那个狗东西没找着,却是把他找着了。”
钱灵犀心一紧,已经隐约猜到几分。
郭淑兰眼中泛起了泪光,“虽然赵青山不见了,但张老四却供出了他老婆,后来我哥派心腹把那女人带上京城,亲自审问之后给我来了封信。”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已经磨损得很旧的信递上,“你自己看吧。”
钱灵犀真不忍心看下去,又看了她一眼,才拿起那封信,展开来读。
信中所写果然不出她的所料。赵氏夫妇当年原本就是吴江府的人,因多年未曾生育,一直想领养个孩子。后来有一日深夜,突然有人找到他们夫妇,说可以给他们一个小孩,并给上一笔钱。但唯一的要求是让他们立即带着孩子离开,永远不能再回吴江府来。
赵氏夫妇本就贪财,在本地也没什么亲戚故旧。听说这种好事,立即就答应了。
对方也很守信,三天之后就给他们送来一个三岁的小男孩,那小孩生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但身上衣裳却早给换过,但凡长有痣和胎记的地方都被人或是用刀,或是用火烫去了,留下不少新鲜疤痕。
赵青山的老婆还记得。那孩子虽小,可问他姓名。却是记得自己姓韩,名叫u儿。可后来赵青山给他改名之后,他要再敢说原来的姓名,立即就是一顿好打。渐渐的,小孩子忘记了原本的姓名,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随着养父母在小莲村安家落户,小孩子渐渐长大。就是钱灵犀所认识的赵庚生了。
这件事钱灵犀早有怀疑,赵青山虽然到了小莲村后渐渐改了口音,但有些乡音却仍是吴江府的味道。那次见郭淑兰看到赵庚生时是那么个情形,她心里就有这样的猜测,只是没有证据。看这信上的落款,已经是大半年前的,那郭淑兰怎么至今还未替儿子以正声名?
“其实在见到庚生的第一眼,不止是我,连老爷都知道,他肯定是我们丢了的u儿,可我们不能认他。”
郭淑兰拿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水,难过而又自责,“当年因为我不懂事把他弄丢了,就算如今找了回来,却也没用了。平原侯府里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就是强行把他的身世说出,也只会替他招来更多的麻烦。所以就连哥哥也不同意公开他的身份,他说当年人家没有斩草除根,已经是手下留情,我若不知好歹的再去折腾,只会逼得人家痛下杀手,到时就算是娘家再帮忙,也不能时时刻刻替我盯着庚生,那还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平平凡凡过一生算了。”
她再看着钱灵犀,眼神中充满了追悔与痛苦,“那时候,我不同意庚生和你的亲事,主要就是因为辈份问题,你的姐姐嫁了我哥哥,你若是嫁了我儿子,让我哥哥怎么想?我好不容易才求得娘家回心转意,我真的不敢再去冒这个险得罪信王府了。若是再被哥哥嫌弃,你想想我们母子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钱灵犀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能理解,真的。一个女人生生的与儿子被拆散这么多年,已经是惊弓之鸟了,要是她的话,说不定会做得比郭淑兰更加过分。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郭淑兰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反对你们的婚事,如果我当时同意了,兴许那傻孩子就不会急着立功图表现,然后调离此处好去娶你了。他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的心思,可他却忘了,他爹可是凭军功起家的,军队里的门道摸得比谁都熟,他稍稍动点心思我们又岂有猜不透的?”
钱灵犀不知该怎么说了,只得含着泪上前安慰,“韩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兴许他只是迷路了,过些时就会回来了。”
“回来?他还怎么回来?这都一年了,那个大楚的孔离都调回京城了,可我的儿子还在哪里迷路?”
钱灵犀一哽,这件事她不是没有想过,所以才越发的担心。孔离都回了大楚,那赵庚生的身后就不会有追兵,那他为什么不回来?丑丑没消息,邓恒说他的人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赵庚生到底是死是活,简直就成了个谜。
郭淑兰悲怆的神情中陡然带了几分凌厉,“你们都平安回来了,为什么我的儿子却回不来?我知道,他是为了掩护你们才失踪的,可你怎么能这么厚的脸皮,一点也不顾忌往日情谊,也不等他回来,就嫁了人?”
钱灵犀给骂得难堪之极,“韩夫人,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当初成亲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谁信啊?”郭淑兰神情虽见凄楚,却是冷冷讥讽着,“你以为你姓钱,跟国公府有几分关系,就当真嫁得起定国公府?你们的事我也多少听说一点,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是想来告诉你。哼,你以为邓恒难道是善男信女么?什么法子不好用,偏要用成亲这一招?他们家财势通天,既然连孔离都可以斥退,为什么就不能买通城门关,放你们出去?”
钱灵犀听得心头大震,就见郭淑兰转过脸来,步步逼近,“你们回了南明,他若无心娶你,大可以求一个圣上恩典,把此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怎么还会让他的婶娘带齐你们成亲的东西上京城去抖落出来?如果不是他的授意,那客栈老板何须将这些东西保留下来?”
钱灵犀几乎快给逼到绝路上了,愤然道,“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任何证据。”郭淑兰瞥她一眼,冷冷的告诉她,“我只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猜测的这一切而已,我听说你们还没圆房,但也应该在准备着了吧?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们不痛快,你可以当我全是一片恶毒心肠。不过,我也请你好好的想想。”
“为什么?”钱灵犀手心掐进肉里,才控制自己没有失态,“难道就因为我没嫁给你儿子?你就这么报复我?”
“也不全是。”郭淑兰看着她,眼神变得怨毒起来,“因为我怀疑,当日我儿子会替你们引开追兵,完全是邓恒那小子设下的圈套!”
“怎么可能?”钱灵犀完全无法接受,“那天我就在那里,是庚生自己要去的,邓恒他也跟我解释过,原本是他自己要去的!”
“可结果呢?为什么去的人不他,而是我的儿子?”郭淑兰咄咄逼人的道,“你应该知道,我那个傻儿子是给人几句话一激就会头脑冲动做错事的。可邓恒呢,他却是从小当作国公府世子来教养的。你知不知道,一个合格的世子从小到大要学多少东西?而他们学得最多的又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他们学得最多的就是人心!如何揣测人心,如何操控人心,当然更加包括如何利用人心!”
她一手指天,分明激动起来,“我敢指天誓日的说一句,邓恒既然敢把自己置于险境,就一定有脱身之计!他之所以示弱,就是为了引开我那个傻儿子,好把你一步步的骗上手。”
“不可能。”钱灵犀完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也许邓恒是聪明过人,也许他是诡计多端,可他总不至于这样处心积虑的设计自己吧?
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了那么多的人。他的手下,赵庚生的手下,那么多条人命啊,难道他能拿着这么多条人命开玩笑?
可郭淑兰告诉她,“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也知道你会觉得这么做很荒唐。可你看看我,当年我不顾家族反对,硬要嫁给老侯爷,不也成功了吗?对于我们这种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人来说,有时候做事并不完全是为了利益,而就是为了图个快活。所以,”
她做出了结论,“邓恒完全有理由设计这一切,只为了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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