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龙大厦的地下车库有两层,沈沐现在在地下二层,一层到二层的旋转通道出口,就在他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右面,他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前后,往前走了几步,快要穿过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从旋转通道里传来车辆高速过弯时的刹车声和马达轰鸣声!
此时的他正好走在十字路的中心,他循着轰鸣声往通道里看,惊现一对白色明晃晃的车灯直直照在他脸上,车速迅猛如风,目标明确地朝他冲过来!
沈沐不躲不闪,任由那辆车接近,他知道以这辆车的速度,需要躲闪的临界时间点在哪里,躲得早了反而给驾驶员调整方向的机会。
“吱——”一声长而尖锐的拖音响起,那辆车堪堪地在沈沐身前刹停了,驾驶室的车窗摇下来,一个头上染着黄毛的小子一脸凶相的伸出脑袋,朝沈沐吼道:“站在路中间干嘛呢?装鬼啊?信不信老子一脚油门让你变真鬼?”
“不是他。”沈沐眯眼看了看那个黄毛小子的身形,和监视画面中混进配电房的那个神秘人明显不在一海拔,那神秘人比他高得多,也瘦得多,不过也不能排除可能是一伙的。
“啪嗒!”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隔着发动机怠速的声响,沈沐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东面那片黑暗中传来,沈沐听的分明,这绝对是枪支上膛的声音!沈沐一听到这个声音,身体下意识的就动了起来,急忙往车灯的光束后躲避。
“噗!”毫秒之差,东面黑暗中就响起了一声闷响。那响声和沈沐躲闪的动作几乎同时发生,让人分不清他是中弹倒地,还是倒地躲过了子弹。
“操,演技这么假还敢出来碰瓷?”黄毛见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地站在他车前,后一秒就倒地了,一脸懵逼,正想下车好好教教那个碰瓷的做人,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摸到一颗又冷又硬东西,骂了句‘要死了……这么硬……的蚊子’,接着,脑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识。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东面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他穿着寻常的保安服,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又戴着墨镜,把半张脸都严严实实遮住了,而下面半张脸,靠制服的竖领遮着。
“啪嗒,啪嗒。”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格外刺耳。沈沐紧紧的捂着右臂,他右臂上插着一支麻醉枪的镖,刚才他虽然躲的快,躲过了躯干要害部位,但麻醉镖依然射中他的手臂,好在如此,药性没有瞬间发作,给了他两分钟的喘息时间。
沈沐转头从车底下观察来人,只看到那人左手拿着一把麻醉步枪,右手不自然的垂着,可惜他只能看到下半身,看不到上半身。
那人走到黄毛车的驾驶室边上,把插在黄毛脖子上的麻醉剂注射针头拔下来。然后绕过车头,去找被他射倒的沈沐,沈沐听着那人的脚步沿着车一步步向他走来。
那人绕过车头,视线越过车头的灯光,发现车头边上竟然空无一人!他明明看到沈沐倒在了这里,人到哪去了?
“没射中吗?”他身子突然一颤,但随即又放下心来:“不可能。要是没射中的话,这么大的麻醉镖击打在地上或者车上都会发出声响。”
沈沐其实只躲在他前面那辆车的后面,他药性开始发作,跑不远了。
“一定是射到了手臂或者腿上,这样的话,他应该跑不远。”那人双手端枪,仔细开始在周边搜索。
“步小姐,请将双腿夹紧,对,脚跟要能踢到它的腹部,很好,您以前骑过马吧,很有经验。”马术教练对步宴晨道,他对步宴晨第一天练习所表现出来的天赋大加赞扬。步宴晨确实早就骑过马,在大学实习的时候,她进过一个古装剧的剧组,那时候练过骑马。
不过这并不能证明她的天赋有多优秀,因为步宴晨一来就发现,她是整个班里年纪最大的,大多数练骑马的都是孩子,所以很明显,那个教练完全是在奉承她。
“好,今天就到这里,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结束吧。”教练拍着手对各个学员说。步宴晨换了衣服,背着沈沐新送的包包在马场门口的公交站台上等车。等车的时候,几个年轻的姑娘眼神一直不自然的往她身上瞥,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步宴晨看了她们一眼,其中一个朝她笑笑,夸了句:“包包很漂亮。”
“呃,谢谢夸奖。”步宴晨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从小到大,都是她羡慕别人拥有的东西。
这时,一辆BMW5系在步宴晨面前停了下来,马术教练摇下窗,对步宴晨道:“怎么,步小姐没开车来吗?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就行,谢谢。”步宴晨干脆的朝他摆了摆手。
“随你。”教练热脸贴了冷屁股,面色不悦地一脚油门离去。
步宴晨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黑,公交车上一直没座位,她从马场一直站到了市中心,原本练习骑马两腿就酸,又站了两个多小时,酸上加酸,走到楼下的时候,她两条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步小姐。”她刚走进门,18就紧张地扑了过来,步宴晨从没见它那么热情过,有点受宠若惊。
“有紧急事项。我联系不到沈沐了,从早上开始,已经快十二个小时了,从没这样过。”18用严肃的语气对步宴晨道:“今天他去执行一项任务,但任务才刚开始,我们的频道就被人干扰了,之后沈沐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系,虽然我代替沈沐把项目执行完成了,但直到现在也没联系到……”
“你是说沈沐失踪了?”步宴晨揉了揉腿,问道:“你确定吗?他会不会只是没接到电话?”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18摇了摇头。
步宴晨强忍着两腿的酸痛,咬了咬牙说:“能确定他的位置吗?我去找他。”
18告诉她,沈沐的身份标示器还没关,它能定位到他,但是千万不能报警,即便找不到也不能报警。
“废话,我倒是想报警,怎么报?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步宴晨揉了揉太阳穴,让18把沈沐的位置信息发送到他手机上,然后迈开腿又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步宴晨出现在聚龙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这时的她走路已经开始飘,她按着沈沐身份标示器留下的位置,找到了一辆商务车,那辆车18能遥控解锁。
“我上车了,沈沐不在,车完好无损,里面都是些电子屏幕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备箱也找过了,没有沈沐的人影。”步宴晨上车察看了一番,没找到沈沐,不过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她看到了自己送沈沐袖扣的盒子,而盒子里,是空的。
“他戴上我送的袖扣了。”步宴晨拿起盒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丝欣喜,但这份欣喜只一瞬间,就被担心掩盖。
“你确定沈沐的身份标示器显示他就在这里?”步宴晨问18道,她担心沈沐是否把他那枚身份标示器弄丢了。
“对,沈沐的身份标示器是他的扳指,现在的位置,显示和你的命运吊坠所在的位置几乎重叠,他的身份标示器就在附近?”18对她道,“等下,不知道为什么,身份标示器传来的信号很微弱,所以只能确定大致的位置,不能非常精准。”
步宴晨想起沈沐一直戴在拇指上的那枚银白色的扳指,扳指上没有一点修饰,只有中心位置竖着一条液晶红线,造型和他一般,简洁明朗,想来这就是他的身份标示器了。
“我先到附近找找。”步宴晨捏了捏酸痛得几乎不受控制的双腿,自语道:‘再坚持一下’,然后甩开步子开始在地下室找他,确切地说,是找他的身份标示器,18说,他的身份标识器就在这楼里,她越找越心急,越找跑得越快,把两层地下停车场都找遍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18,他还没联系你吗?”
“还没有。”
步宴晨几乎累到虚脱,她坐在地下室楼道的阶梯上,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听到18回的讯息,一阵沉默。
“我会找到他的。”步宴晨正色道。
她满头大汗地冲入商场,冲入人群,跑着,用眼睛去扫描每一个身形和沈沐相似的男人,一旦确定来一个目标,就去检查那人的手,是否戴着扳指。
她一路跑着,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大,不知不觉,她已经穿过四条街两个商场和一座公园。
整整四个小时后,她已经双腿麻木到失去知觉,满头大汗,头发凌乱,衣服都被汗湿透黏在身上。她坐在即将打烊的商场外的台阶上,一口气喝掉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强撑着无神的双眼,喘着粗气,扫视着来往交织的人群。
“沈沐,你到底在哪里?”她突然想到,她对沈沐几乎一无所知,如果他今天真的就这样消失了,那么,她将无从寻找,他会像一个过客,彻底地消失在她生命里。
步宴晨突然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害怕,莫名的,说不出理由的害怕。
沈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头痛欲裂。
他的四周漆黑一片,似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沈沐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的记忆碎片不断的拼凑着,填补空白,他想起来自己的手臂中了一镖,当时情况非常危急,那个人已经走到他附近随时可能发现他。
然而当那个人想地毯式搜寻沈沐时,却只看到他的麻醉镖,插在眼前那辆车的轮胎上。
那人看到这一幕,才相信自己的确没射中沈沐。与此同时,他也立即明白,现在他和沈沐攻守之势已易,在暗处的是沈沐而不是他。
沈沐当时就躲在那辆汽车后面,那个人行事非常果断,一旦察觉到自己有危险,就立即撤退,当断则断,毫不拖泥带水,连镖都不拿,直接飞奔着离开。
听到那人的脚步声飞速远离,他才松了口气,然后用尽最后一丝意识,爬到附近一个消防楼梯间里,躲到最后一层楼梯的下面,再也克制不住混沌的睡意,深沉睡去。
沈沐重重呼出一口气,好在他在最后关头,用尽力气把手上的镖插在了轮胎上,唱了一出空城计,要不然今天这船就翻阴沟里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想干什么?”沈沐仔细地回忆那个人布下的棋局,一步一将,是个高手,他无从推测出那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杀人?不像。要杀人的话何必用麻醉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知道一些事,公司内部的事,而且他的目标很明确,要么是破坏这次干预行动,要么是针对自己来的。
沈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敢再回车里,那辆车已经暴露,除了处理掉之外,没有其他办法,所以他直接从消防电梯走上了一楼,在街上的小店找了个公用电话,联系到18,问他柏文煜干预案最终有没有成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既松了口气,内心也升腾起一丝不安。
那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了使他暴露而来。沈沐冥冥中有种预感,这个人将是他未来极为头痛的一个敌人。
步宴晨接到沈沐有消息的电话时,她已经筋疲力尽,走路也只能颤颤巍巍扶着墙,以至于打的回去时差点在出租车上睡着了。
不过一进门,看到大厅的地上散落着沈沐的外套,她整个人又一个激灵,
“沈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去了自己的房间,沈沐好像受伤了,精神状态非常不好,从没见他状态那么差过。”18垂头道。
步宴晨忍着一身针扎似的疲惫,想先去看看沈沐怎么样了,他的房间平时不让步宴晨进,都锁着,今天他自己进去了倒不关好,只是虚掩着。
“沈沐,你回来了?”她提着灌铅一般沉重的腿,走到他房门外,看到门缝里射出白色的灯光,知道他还没睡,一边问着一边下意识的就推门进去了。
只是推门进去后,她才发现这个房间大到不可思议,比大厅还大,而且还别有洞天,他里面的卫生间是全玻璃的,全透明!
而此时,沈沐正好脱光了准备洗掉一天的浊气和晦气,他麻药刚醒,脑子实在胀痛,也没留意门没锁,没想到最后一件三角形的遮羞物褪下后,自己的房门就被那个冒失的步宴晨大咧咧地推开了。
顿时他们两人隔着透明的玻璃一起愣住,场面尴尬两秒。然后沈沐先反应过来,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捂下身而是遮脸。
“步宴晨!”他捂着脸,迅速转身,背对着步宴晨怒道:“进来不会敲门吗?”
步宴晨愣了片刻也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忙转身把门关掉,心脏噗通噗通好似要从嗓子眼蹦出一般。
“我看见了什么?”步宴晨问自己,毫无疑问,她看到了沈沐的肉体,还是一具完美的肉体啊。等等,他长什么样?步宴晨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那一瞬间只顾着看肌肉,忘了看脸,他反应又太快,一下把脸遮住了,没看清。
步宴晨听到里面响起了水花四溅的声音,咽了口唾沫,忐忑地回到自己房间,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他。
第二天,步宴晨醒得很早,她打算煮一顿丰盛的早餐来对昨天的冒失表达歉意。
“早餐来啦。”步宴晨托着盘子,把早餐放到吧台上,沈沐看着眼前这碗泡面,用筷子拨了几下,“这就是你说的丰盛的早餐?”
“是啊,你看,我这碗泡面里,不仅放了火腿肠,还放了培根和鸡蛋,这样还不丰盛吗?”步宴晨倒是有些得意。
“这碗面,请你自己笑纳。”沈沐把筷子往面里一插,直接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步宴晨想起了什么,急忙追出去,追到门口腿抽筋了,痛的把脚缩起来,嗷嗷大叫。
沈沐见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教她把腿绷直,脚尖往上勾。
“沈沐,昨天您很晚才回来,步小姐担心您的安危,找了一个晚上。”18机灵地对沈沐道。
沈沐一怔,“地下车库停着的车,你没开过。为什么?”
步宴晨一阵尴尬:“我驾照考了三年了,但考完以后,就没摸过方向盘,所以基本就算不会开啦。”
“开车是最基础的技能,连开车都不会,怎么做干预师?”沈沐略有不满的眼神望向步宴晨,“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去练车。”
“好。”步宴晨顺从地应了一声,问:“可以把18也带去吗?”
“你看着办。”
步宴晨抓起18,在他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道:“教练有了,电子狗也有了,完美。”
这次事件后,沈沐来的次数变多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爱理不理,至少会解答她学习过程中遇到的一些疑难,偶尔也会出点题目考她,步宴晨考得一次比一次好,进步之大让沈沐都对她刮目相看。
步宴晨辛苦了大半年,但是入职考试的时候,她却发挥有些失常,三分之差,没过。
知道自己成绩后,步宴晨心中一凉,充满了失落。她问18入职考试能不能补考,18遗憾地摇了摇头,告诉她入职考试,每个干预师学徒只有一次机会。因为这个考试非常严苛,是站在360度环绕摄像头的房间里,由元老院的三位‘元老’通过视频形式,共同进行的面试考试。
元老B和C还算是公正,但是那个元老D,步宴晨觉得似乎有些针对她,每次他问的题目都很刁钻,尽是些冷门题目,他问的四个问题里,步宴晨只答出了一个,可以说她没通过入职考试,完全是因为元老D的苛刻。
步宴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眼睛微微泛红,坐在门口等沈沐,准备跟他做最后的告别,合同签得很清楚,要是过不了入职考试,她就不能再住在这里,这也是自然的,成不了干预师,她还赖在这里干嘛呢?
沈沐从电梯里出来,看到步宴晨已经把行李都理好,低着头坐在门口等他,她就这样归心似箭吗?
“沈沐。”步宴晨低着头,像个辜负了大人期望的孩子,用怯弱的眼神看着眼前那个男人。
沈沐径直走到她身边,微微驻足,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打开门,走进房间。但步宴晨知道,他一定失望透顶。
“尽量不要让他失望,因为他随时可能放弃你。”18的话犹在耳畔,她没有一刻松懈,但最终还是没逃过被放弃的命运。
“步小姐,要我安排车送你吗?”18问她。
“不用了。”步宴晨牵强地弯了弯嘴角,往屋里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
“告诉沈沐,我把车钥匙和房门钥匙都放在酒柜上。”步宴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隐隐有些期待沈沐还能出来和自己告别几句,但沈沐似乎很生气,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她。
“再见,沈沐。”步宴晨在心里对自己说,拎着自己的大包小包,孤零零地走到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往长途车站。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步宴晨突然忍不住哭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剧院两年多,走的时候也干干脆脆,为什么在这里只待了半年,走了却好似心里长了个窟窿,跟着车轮滚滚,窟窿越来越大,最后仿佛把她的整个心都吞噬得一点不剩。
沈沐站在阳台上,目送载着步宴晨的车越走越远,消失在天际。他手里拿着平时给步宴晨做的试卷,他知道那些试卷的难度远远超过面试,何以她能做出这些试卷却通不过面试?步宴晨是个舞台剧演员,心理素质极强,不存在临场发挥问题,除非这场考试有问题。
“18,联系元老B,向他申请查看干预师学徒步宴晨的入职考试备份文件。”沈沐对18下令道:“我要知道她的真实水平。”
三天后。南方小镇
步宴晨站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光源是一盏覆盖着白雪的路灯,熟悉的街道在她脚下缓缓延伸,一点点扩展,微醺的雨映衬这万家灯火格外温暖,也把小镇街道的冷清萧条衬到极致。
她熟悉这个街道,不论霜雪覆盖还是大雾湮满,她熟悉街边每一个店铺甚至能完整的叫出每一个店铺的老板的名字,她熟悉这条街道甚至到每一盏街灯,每一个消防栓。
她知道街道边那些布满青苔的地砖中哪几块是松动的,她知道街道边哪棵树的枝桠上每到冬天就会筑上喜鹊的巢,她太熟悉这个地方了,这是她的家乡,虽小却魂牵梦绕的地方。
对她的铩羽而归,父母并没有多加责备,唯有怜悯,和爱莫能助的惆怅,她的父母都是小人物,帮不了她太多,无非说几句安慰话,让她心理好受些罢了,她们知道,她迟早要回S市去,小镇实在太小了,小到连现实都容不下,更遑论梦想。
天空中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步宴晨撑起伞,在湖边公园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饮料,旋开浅尝一口,眼神弥漫到混沌湖面直到尽头。
她回来已经两天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两天。小镇还是十年前的样子,这样古朴的容貌若在S市,可堪称遗迹。步宴晨靠在湖边的栏杆上,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仿佛看到十年,乃至几十年后的自己,依旧如此,除了苍老。
或许,还会变得市侩吧,毕竟漫无目的地活着,等同糜烂。步宴晨有些放不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放下,放下些什么,或许正如沈沐所说,不要纠结过去的事,因为她改变不了,徒增烦恼罢了。
“你这状态,是想烂在这里污染小镇吗?”突然一个熟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步宴晨转过身,隔着淅淅沥沥的雨,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伫立在路灯下,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沐!”步宴晨凝神朝那个身影看去,在街灯的光晕下,一张白皙的脸孔在雨中清冷着。真的是沈沐,她万万没想到他会亲自到这里来找她,内心的激动满溢而出。
她朝他一路小跑过去,兴奋地问他:“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元老院给我一次重考的机会?”
沈沐看着她喜出望外的样子,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不用考了。明天回来吧,有任务给你。”他对步宴晨道。
“啊?可……我不是真正的干预师吧?”
“我说你是你就是。”沈沐转身走向黑暗,一边走一边说:“除了元老外,首席干预师也有招人的渠道和权力,只是考核方法不同,名额少些罢了。”
步宴晨追问道:“首席干预师是谁啊?你和他熟不熟啊?要不要送点礼物走后门?”
“你送过了。”他在公园的树林深处回答道。
“我送过了?什么时候送的?”步宴晨满脑门子问号。
那天晚上步宴晨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她知道既然沈沐叫她回去,自然是有办法搞定那个首席干预师,首席,听名字就霸气,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第二天一早,步宴晨就坐动车回了S市,进门看到18,她无比激动地把它抱起,在它脸上亲了又亲,直到18嫌弃地用爪子推开她的嘴为止。
“18,首席干预师是个什么鬼?”步宴晨把自己的东西重新安置好,见沈沐还没来,泡了杯咖啡和18聊天。
“Destiny是个影响力巨大的跨国公司,公司按地域分为亚太、北美、欧洲、中亚四个区,非洲比较特殊,被分在欧洲区。每个区都有一个‘首席干预师’,统领该地区所有干预师,首席干预师地位在元老之下,但某些方面的权力在元老之上,而且首席只接S级任务。”18道。
“这么说,整个公司只有四个首席干预师,而且,整个亚太地区就一个!那他地位很高啊,会不会卖沈沐的面子?”步宴晨一边喝咖啡一边有些担心地问它。
“沈沐就是亚太首席干预师。”18声音机械道。
“噗……”步宴晨嘴里的咖啡直接喷了出来,当即掐死沈沐的心都起了,咬牙切齿道:“开什么玩笑,那他还让我背那么多书干什么?”
“首席干预师的考核很简单,你应该很容易就能过。”18对步宴晨道:“只要完成一个初级任务就行,不过善意地提醒你一下。”
“什么?”步宴晨看向18。
“还记不记得沈沐曾告诉你,一旦你成为真正的干预师,就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金,或者向公司许一个愿望的权利?”18问步宴晨。
“对,记得,当时没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似乎很快能拿到这么多钱!18,谢谢你提醒我。”步宴晨被18一提醒,高兴得一把把他抓在怀里,忍不住激动的晃着他的狗头。
18托住步宴晨的手,正色道:“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要拿现金。几乎所有干预师,都是为了后面那项权利,才甘愿把最美好的青春奉献给Destiny,你要知道,公司几乎能满足你一切合情合理的愿望。”
“愿望?”步宴晨怔了怔:“像七龙珠召唤出神龙那样吗?”
“没那么夸张。”18对步宴晨道:“比如有个干预师,她父亲已经原发性脑癌四期,国内外医生都束手无策,说最多只有半年的寿命。正在那个时候,他通过公司的考核,向公司许下了一个愿望,他知道有英国有种药能治疗他爸爸的病,但还在临床实验阶段,根本买不到,他的愿望是拿到那种药,起码四个疗程的量。”
“最后,他拿到那个药了?”
“他拿到了八个疗程的量,四年多了,他爸爸至今健在,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
“Destiny公司,真的有这么厉害?”步宴晨用手托着脑袋问道。
18道:“是的,你现在可以考虑起来,自己的愿望是什么,深思熟虑再做决定,每个干预师只有一次机会。”
“成为明星,这个愿望可能吗?”步宴晨眼睛一亮,没错,她从小到大的愿望只有一个,没有动摇过。哪个演员不憧憬着活在荧幕上,活在镁光灯下,活在吃瓜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真正干预师的合同签5年,做满5年成功解约的干预师,公司绝对不会亏待的,何况还有入职愿望。五年后,你才28岁,如果公司动用全力捧你的话,加上你的演技,成为明星并非不可能。”
“真的有这么厉害?能把我这样不入流的话剧演员捧成明星?”步宴晨狐疑道。
18点了点头:“千万别小看公司,曾经有一个干预师,他家人在非洲做生意,结果被当地叛军绑架了,他向公司许了个愿望,让公司派人把他家人救出来。”
“公司派出了007?”
“不,三天后他们国家停战了,停战两天,所有华侨都撤走后,才又开战。”18摇着头说。
步宴晨听得两个眼睛都直了,问它:“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不会开玩笑。公司的业务性质决定,公司和很多大人物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也捏着他们一些软肋,所以很多事,即便在常人眼里看起来是多么不可能,但对公司来说,无非是多动用几个人情的事。”18对步宴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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