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申拿着公文，也冷冷地笑起来，莫煜既然不顾荻家死活，那就让他亲眼看一看荻英是如何死的！

他立刻下令让人用八百里加急将这公文送到帝都去，只说这荻英罪大恶极，引得江城百姓群情激愤，天天在江城知府衙门非逼着立刻杀了荻英，所以他们请求三法司和皇上早日批示。

不过两日，莫涯就在自己的书桌上看到了关于荻英一案的奏折，他看过之后问一旁伺候的卫海，“莫煜没有送任何书信给朕么？”

“没有。”卫海垂首道。

莫涯沉默了片刻，笑起来，“他果然够狠心！”

“皇上派莫煜公子去江城，不就是想看他会如何处理荻家这件事么？”卫海陪笑道，“难道皇上不满意？”

“朕还有什么不满意。”莫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垂首执笔在秦折上落下朱红色的“准”字。

无论如何，这个荻英的确死不足惜。

***

江城中，九方梦在上次那家酒楼里再次点了一壶杜康，从酒壶的底下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今夜子时，城外十里的普济庵的梨花树下，会有人将东西埋在那里。

这个普济庵九方梦也听说过，是个香火不旺的尼姑庵。

一旁跟着九方梦的芍药看了纸条上的字，喜道，“姑娘，今晚就可以拿到那些证据了。”她的声音又有些哽咽，“这个程玉楼还算是个好人，总算不费我家老爷的一番真心待他。”

九方梦笑了笑，将纸条收起来，没有说话。

用过酒菜之后，九方梦就带着芍药往驿馆的方向走，因为路不远，她们今天没有乘马车，玄国的，男女大防并不大，九方梦不用幂篱遮面，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只是她相貌绝美，一双桃花眼只要染上笑意，就是一番风流，总是引得路人纷纷向着注目。

江城土地肥沃，虽然富得流油，但是因为达官贵人，富户豪强对百姓剥削严重，所以贫民极多。大街上处处可以见到衣衫褴褛的乞丐，与那些衣着光鲜的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九方梦走了一段，看见有几个乞丐缠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要钱，却被公子的仆从用脚一个个踢开。

她皱起眉头，拿出钱袋交给芍药，“你将这些钱分给他们吧。”

“姑娘心肠真好。”芍药笑着拿着钱袋就过去给那些刚刚挨了打的乞丐分钱。

那群乞丐纷纷转头向着九方梦这里看过来，一迭声地道谢，有一个竟然还向着九方梦跑了过来。

那个乞丐披头散发，衣着破烂还散发着异味，但是九方梦却是没有躲开，她笑问他，“怎么，钱不够？”

那个乞丐却是抬起头，用恶狠狠地眼神看着她。

九方梦一怔，浑身都僵硬住了，这张脸虽然满是乌黑，憔悴不尴尬，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林生！

那个边境小山树里，救了她，又因为为她买药而逃过她的毒手的少年。

“我找了你很久——”林生阴冷地说，他褴褛的衣衫里亮出一抹寒光，那是一柄磨得极锋利的匕首！林生右手握紧了那柄匕首，快如流星一般地捅入了九方梦的腹部！

九方梦在那疼痛的一瞬间，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流出自己的身体，浸透了她腹部的衣料。她一只手抓紧了林生的肩膀，听见他用充满恨意的声音说，“知道么，无论再如何饥饿难忍，我也没有卖掉这柄匕首，我每天打磨着它，将它磨得锋利无比，就是为了用它杀死你为我们村里人报仇！”

林生猛地拔出匕首，还要再捅第二刀，跟在暗处的三个影卫已经冲了过来抓住了林生握着匕首的右腕，将他擒住。

九方梦捂着腹部的伤口，退后一步，却是撞在一个人的怀里。

“为什么不躲？”离轩扶着撞上自己的九方梦，不解地问，他刚刚从卫所回来，路过此处就发现了九方梦和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之间奇怪的气氛。

刚刚那一刀，以九方梦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所以他和影卫都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出手帮忙，却没想到九方梦居然不躲，就这么生生地挨了一刀！

“这是我欠他的。”九方梦惨笑。

林生看着九方梦那张渐渐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心中的怨恨如火焰一般燃烧着他的心脏，他的思想，他的一切。他就是受到这张美丽的脸的迷惑，才会将这个煞星带回了他们的村子，是他鬼迷心窍，都是他的错！

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埋葬了村子里的所有人，卖掉了村子里所有可以卖的东西，四处寻找着九方梦的下落，就是为了找她报仇！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妖怪！”林生在影七的手中拼命地挣扎着怒吼着，还想要向着九方梦冲过来，影七一怒之下就想折断他的手腕，九方梦却是急急喊道，“别伤他！”

“不许伤他！”她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他——”影七愤怒地看着九方梦腹部不停涌出鲜血的伤口。

“放他走！”九方梦却是冷声下令道。

影七不甘心地瞪了林生一眼，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林生冷笑着用那柄匕首的锋尖指着九方梦，“你别做梦了，你欠下的血债，我一定会让你偿还！”

说完，他转身就跑，一瞬间就窜进巷子里，再也找不到。

影十四想追，九方梦却是摇头道，“别追，让他去吧。”

影七，影十四，还有另一个影卫影六全都眼神复杂地看着九方梦，他们全都参与过那天制服尸蛊发作的九方梦，所以林生最后的话，他们很容易就想明白，只怕是九方梦在尸蛊发作的时候，曾经杀害了林生的亲人！

他们亲眼见识过九方梦尸蛊发作时候的可怕，影卫加上玄甲军侍卫那么多人都差点制服不了她。若是平民百姓遇上的，完全就只有死在她手上的份。

九方梦的手上染过无辜的鲜血，不能说她没错。